朔風凜冽,嬌了高陽。
張青禾撥開貼在嘴上的一縷發絲,環顧衆人,誠懇道:“你們,願意相信我嗎?”
“願意!”被順帶帶來的報信小子第一個響應。
衆人也沒有遲疑,紛紛大聲附和。
“我們相信凰女殿下。”
“對,我們相信。”
“凰女殿下不會害我們。”
不單是因為凰女殿下給平陽縣帶來的變化,和自家實打實改善的日子。
更是因為不願辜負,眼前這個願意為他們默默付出、辛苦操勞的瘦小身影——他們的,凰女殿下。
眼見張青禾三言兩語扭轉局面,彭雄也紅了眼,不過他是氣紅的:“凰女為何對我等如此刻薄?難道我等豪紳便不是凰女的子民嗎?”
聞言,他身後的老者愣愣看向他,滿是訝異。
張青禾直視他道:“天下百姓我皆一視同仁。”
“那為何對我等如此刻薄?”他重複道,語氣裡滿是怨怼。
張青禾道:“如何刻薄?回收土地的時候沒給你補償嗎?”
彭雄譏笑:“補償?我要那點補償何用?那些田地是我祖祖輩輩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凰女一點補償便将我祖輩心血拿走,當真做得一手好買賣。”
“好膽!”賀二牛不能容忍,上去就是一腳。
“二牛!”
張青禾喝止,他才憤憤住手。
張青禾讓人把彭雄扶起,彭雄疼得龇牙,卻是一聲不吭,明顯不服。
張青禾道:“暫且不論你們那些地是通過什麼手段買下來的,就算你們家所有家當都是清清白白賺來的,我也還是會這樣做。”
頓了下,張青禾緊接着道:“我不否認,這方面,甚至以後還有很多方面,會損害一部分人的正當權益。”
“因為我沒辦法保證所有人的利益,我隻能保證大部分人的利益。”
她是人,不是全能的神。
張青禾手腕一轉,手中便多出一把匕首。她将發髻解開,抓起一簇頭發,揮刀一割,頭發立斷。
電光火石間,衆人都來不及反應。
張青禾攤開手,斷掉的頭發便随風飄落。
她淡淡道:“由此産生的果報,我一力承擔。”
繼而看着彭雄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你覺得你的權益正當,而我損害了它,你大可報複于我。”
“就像今天這樣。”
“殿下!!”
回過神來的賀二牛吓壞了,一衆鄉民也是。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
張青禾的斷發明志,比洛水之誓還要鄭重。
張青禾的舉動有如千斤巨石砸落,彭雄不由地狼狽後退。
其身後老者亦是呆愣呢喃:“何至于此。”
賀二牛匆忙隻抓住幾根頭發,跪下請罪道:“累殿下受辱,二牛該死!”
身後一幹近衛軍也一同請罪。
張青禾剛要安扶,一衆鄉民竟也請起罪來。
“凰女殿下大慈大悲,我們不思感恩,反而懷疑您的用心,我等有罪,還請凰女責罰。”
“我等有罪,還請凰女責罰。”
其聲戚戚,其情切切。
大衆是愚昧的,但也是純樸的,他們或許好蒙騙,但真心總能換來真心。
不管世道如何崩壞,人們都是向往秩序和純善的。
所以世界上永遠都是好人比壞人多。
張青禾清楚記得,自己畢業不久被無良公司坑得每天加班加到半夜,一次下班路上沒忍住在路邊哭了出來,有個面相兇惡的中年大叔默默遞來一袋零食和一包紙巾。
她還沒來得及道謝,大叔就走遠了。
張青禾并不因此憤恨鄉民:“都起來吧,我之所以斷發明志,隻是為了表明自己的決心,并非被迫、受辱,我不怪你們。”
而且私心裡,她也想剃頭,并沒有真的上升到他們以為的那種高度。
之前營養不良,導緻頭發枯黃分叉,這麼久了都沒養回來,她早想剃了,就是一直找不到理由。
這會正好順勢為之而已。
她也沒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的深切觀念。
“大家快起來吧。”
一衆鄉民不肯起來,覺得凰女大人隻是在安慰他們,都這樣了,凰女大人還為他們考慮,他們真該死啊。
“還請凰女大人責罰。”
張青禾隻好變臉道:“難道我的話都不管用了嗎?”
“這……”衆人遲疑。
張青禾道:“我再說一遍,我斷發明志隻是為了表明自己的決心,與你們無關。還是說你們覺得我也損害了你們的正當權益?想要反對我?”
“二牛?!”
這麼個帽子扣下來,賀二牛可不敢接,當即站起身,有些委屈道:“屬下不敢!”
張青禾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而後對衆人道:“都起來!”
這下都乖乖聽話了。
隻是這邊才勉強安撫好,不遠處又來了一群人,領頭的是高龔和張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