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安道:“公子隻是年輕氣盛,再過個幾年就好了。再說了,公子也是念着家裡,念着您的。”
“狸奴都六歲了,再等幾年,我還用得着他。”
狸奴是彭雄的大兒子。
話是這麼說,彭老爺子慢慢也平靜下來,長長歎了口氣道:“你說,凰女到底能不能容下我們?”
彭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堡内有不少人在家供奉凰女神牌。”
民心所向,他們其實早已沒有選擇。
彭老爺子苦笑:“罷了,一身家業舍了也就舍了。”
彭安安慰道:“凰女殿下大慈大悲,一心為民,咱們若是真心投效,想來不會太過刁難。”
“沒準還能為公子求得一份前程。”
“小的打聽過了,凰女殿下麾下,如今缺人得緊。”
彭老爺子聞言看了彭安一眼:“你倒是有心。”
彭安神色如常:“眼看要開春了,家主當早做決定才是。”
到時分了田,他們就更無足輕重了。
彭老爺子哀聲道:“讓人備禮,明日一早我去府衙拜訪。”
彭安遲疑道:“可要聯系周家?”
周家與彭家毗鄰,關系算是比較親近,尤其是在張青禾的緊逼下。
彭老爺子冷哼:“不用理會,我兒素來和周家小兒交好,我就不信他們不知道今天這事。”
彭安當即下去準備。
彭老爺子看着門外明媚的豔陽天,幽幽道:“變天了啊。”
另一邊。
高坪鄉,沙灣村,方家。
三老之一的方伯卿此時一陣無力道:“讓齊兒回來吧,這事我們做錯了。”
他老了,見過不少人和事,張青禾話語裡卻是他從未見過的堅定。
實際上,他是不信神的,哪怕張青禾展現了神通術法。在他看來,也隻是比江湖術士強上一些,否則何必窩在這窮鄉僻壤的豐水縣裡。
可是在自稱凰女的那道瘦小身影,神色淡然地斷發那一刻,他遲疑了。
或許世上真的有神。
方齊的爹,次子方萊頭一個反對:“爹您說什麼胡話,齊兒好不容易得世子賞識,于将軍府内任職,這個節骨眼上,怎麼能把他叫回來。”
長子方曹倒是若有所思:“爹,到底怎麼了?”
方伯卿将事情經過簡單說了遍,長歎道:“凰女不會妥協的。”
方萊頭鐵道:“不妥協又怎樣,到時候烏庭侯領十萬大軍壓境,我就不信她能頂住。”
前年新皇登基,大将軍陳忠攝政,為穩定局勢,許下不少高官厚祿,尉遲家也得了個烏庭侯。
張青禾神通術法雖然玄奇,但戰力方面有多強大,一直都沒展現出來。
加上她一直以來的謹慎表現,難免容易讓人輕視。
方萊對此很有信心,繼續道:“再說了,咱又沒明着反對,大不了舉家去濱城。”
頓了下,他扯起嘴角嘲弄道:“反正家裡的田都被征收了。”
濱城是豐水縣所在淩江郡郡城,由尉遲家牢牢把控。
方曹沒說話,顯然也是認同的。
到底舍不得自家孫兒前程,方伯卿咬牙道:“罷了、罷了,就賭上我這把老骨頭。”
然後吩咐道:“老大家的,過些時日把明兒他們送走。”
看着明顯強撐精神的父親,方曹不由擔心道:“要不您老人家也跟着一起走吧,有您在,我們也放心。”
方伯卿擺手道:“誰都可以走,唯獨我不能走。”
“我要是走了,誰還信咱家?”
方萊嘟囔道:“爹何必如此長他人志氣,端得多此一舉。”
方伯卿懶得跟他解釋,而是看向大兒子。
方曹隻好點頭答應道:“兒子這就安排。”
張青禾擺明了态度,還是如此鄭重,觀望的豪紳不得不慎重對待。
借着削發明志的威望,張青禾幾人商量後,順勢推出斟酌完善的土改政策,以及廢奴政策。
世家豪族豢養奴仆數不勝數。從大局觀,這些也都是重要的人力資源;個人而言,奴仆生死由主家一言而決,這是不人道的。
奴仆脫離主家也不用擔心無處可去,可以種田養活自己,前期張青禾也會提供一定的幫助。
兩個政策之間是相輔相成的。
田地改造完成之日,正式開始實施。
這進一步刺激了當地豪紳,迫使他們做出選擇。
鄉民們歡欣鼓舞,奴仆們不敢表露喜色,但也暗暗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