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嚴格的新紀元生物學定義上說，異端的官方名稱為非正常人類分化物種，大部分由正常人類在不同‘污染源’影響下異變而來，并且通常保有不同程度的人類認知，”瑞瑟夫非常耐心地解答着紀伯倫的問題，“異端是這些已經完全不同于人類本身的所有全新物種的統稱，關于他們到底算不算人類，學界其實也很難給出定論……抱歉，渡鴉先生，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

紀伯倫大緻理解了他的話。

“也就是說，小白會變成這樣是受到了‘污染源’的影響？我們先前可能是遇到了未知異端襲擊？”他用食指摩挲着下巴，“考察隊之前遇到的情況我不太記得了，但在您來之前，我們并沒有遇到您剛才提到的005——”

“不，”渡鴉搖頭，“如果瑞瑟夫先生指的是那個白色的家夥，那005在差不多一個标準時前就來過了。”

“什麼？”

瑞瑟夫和紀伯倫同時驚訝道。

“那時紀伯倫還在休息，我意識也不太清醒，但我感覺到她來了，而且沒有立刻襲擊我們，”渡鴉的耳翼輕輕抖動了一下，他伸出右手，小臂處半個巴掌大的傷口還未結完痂，血順着淌到了地上，“她說她餓了，從我胳膊上咬了一塊肉，然後就離開了。哦，還有，不要叫我小白。”

房間裡突然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瑞瑟夫沒說話，從物資箱中拿出了一卷繃帶遞給渡鴉。雖然大部分異端并不懼怕這種微不足道的小傷，也很難感受到痛覺，但渡鴉看上去并不适應自己現在的狀态。

這位白發異端的目光微不可察地閃爍了一下，随後平靜地接過了繃帶。

“唉。”

一道歎息聲從瑞瑟夫耳側的簡易通訊裝置内傳了出來。

本來就處于震驚狀态的紀伯倫差點被這個聲音吓得跳起來。

瑞瑟夫也愣了一下，但随即嚴肅起來：“老闆。”

“好了，瑞瑟夫，接下來由我解釋吧。”

那聲音聽上去像是一位頗有教養的女士。

“你們好，兩位先生。真是太巧了，我和我兩位學生的母校也都是安托瓦尼特大學——或許你們該喊瑞瑟夫一聲學長，畢竟他大了你們幾屆。”

紀伯倫下意識瞥了一眼渡鴉，随後又看向瑞瑟夫。

“如果考慮和渡鴉先生同樣的原因，我大概也不便提及自己的全名，但這裡畢竟隻有我們幾個，我覺得還是坦誠來得更好些——我曾經的名字是萊茵·克裡斯蒂，學生們大多稱呼我為克裡斯蒂女士，按照異端事務管理總局的說法，我現在應該叫非正常人類分化物種FRL-001。”

“等等，克裡斯蒂女士，”抓到重點的小紅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呃，您的意思是，您其實也是異端？”

“我需要指出，異端是一種不太禮貌的稱呼，小朋友。至少當你正面對一位你口中的異端時，最好不要這麼說，”通訊器另一端的萊茵有些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從客觀事實上說，我是。不過你剛才有一點說的不對，非正常人類分化物種，也就是異端，其來源隻會是‘污染源’，而不是異端本身。單純被異端襲擊不會導緻異變，你們肯定接觸到了你們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污染源’。”

她的語氣相當冷靜，不禁讓渡鴉回想起那些嚴謹的理學系教授。

“005大概正忙着逃脫我們的抓捕，所以沒有為難你們，她的食譜中肉類占比還是挺高的，隻能說你們運氣确實不錯。如果你們不介意，進化号願意為你們提供基礎的醫療與食宿條件，我想卡佳和瑞瑟夫想必都會很樂意幫助兩位學弟。”

一直沒說話的渡鴉突然出聲。

“我們需要為你們做什麼？”

“嗯，有些事情确實提前說明白比較好，”

“那麼，渡鴉先生，紀伯倫先生，”萊茵挑起眉毛，雙手抱胸道，“我對你們考察隊的經曆很感興趣，如果你們願意再為我們提供一些自己的基因樣本，就更好了——你們可以把這當作基于科研用途的志願行為。”

渡鴉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紀伯倫也有些疑惑。

……現在的人道主義援助居然都是有償的嗎？

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渡鴉還是點了頭：“我沒有問題，克裡斯蒂女士。”

聽到渡鴉這麼說，紀伯倫也隻好跟着應下來，畢竟他也不可能一直在這鬼地方待着，總得想個辦法出去。但他還是有些不太清楚的地方，便提了出來：“非常感謝您的援助，不過您隻需要把我們送到深藍五的班律瑟威境内就好，其他就不麻煩——”

“既然我允許你們登上進化号，你為什麼覺得我會輕易放你們離開呢，小朋友？”

紀伯倫：“……？”

他聽見萊茵在通訊器另一頭笑了起來：“還是說我的名字真的被安托瓦尼特的那幫蠢貨徹底抹去，以至于現在的小朋友已經不記得我了？”

渡鴉擡起頭看向自己的同伴，神情有些無奈。

“我們大概在很長一段時間内都無法回到正常的人類社會了，紀伯倫——他們不是救援艦，他們是星際海盜。”

或許紀伯倫不清楚，但渡鴉知道，他們現在面對的，是星際聯邦最高等級的通緝犯，劫持軍用星艦“進化号”叛逃，在短短三年内聲名鵲起的星際海盜，異端FRL-001，“白魔女”，萊茵·克裡斯蒂。

紀伯倫臉上露出一片清澈的茫然。

許久，他轉向一旁許久沒出聲的瑞瑟夫，驚訝道：“你也是星際海盜？”

“是啊，怎麼了？”瑞瑟夫正起身收拾物資箱，聞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過我現在需要繼續追蹤異端005，你們最好跟緊我，否則我未必能照顧到你們的安危。”

他頓了頓，随後安慰道：“既然答應了接收你們，至少我會盡可能保證你們的安全，你們也不必太過擔心。”

紀伯倫還沒反應過來，隻能愣愣地朝他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