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房間裡隻剩下渡鴉、紀伯倫和瑞瑟夫三個人。

異端的飲食習慣畢竟和人類不太一樣，卡佳沒吃救援艦上的飯——她在後廚逛了半天，最終遺憾地發現這裡沒有符合自己食譜且合規的食物。因為諾恩嚴詞拒絕了她想啃菜刀的請求，她自覺沒趣，就換了個房間午睡。

當然，睡不睡得着就另說了。

萊茵倒是吃了，也不是因為她真的需要，主要是這位嚴謹的女士相對注重裝人的儀式感。她在就餐完畢後，和梅爾維爾繼續讨論關于鏽星事故後續的事情去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小白是FRL-006，克裡斯蒂女士是FRL-001，卡佳學姐是FRL-002……”

這一天的信息量實在有些過大，紀伯倫一邊用勺子戳着盒飯裡的班律瑟威海鮮炒飯，一邊梳理着自己的思路。關于整個事件，很多細節也沒有被講清楚，他腦海中的疑惑分毫未少。

“我是FRL-003，”瑞瑟夫吃完飯，閑來無事，就順着他的話補充道。

“你不是正常人嗎？”

“對，所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有異端編号，”瑞瑟夫聳肩道。

一旁專注吃飯的渡鴉自然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原本他也不太能吃下正常的人類食物，但現在沒有什麼選擇，隻能将就。他借着飯盒的熱量暖着手，接下了瑞瑟夫的話：“大概是因為，如此慘烈的事故中，居然真的有人一點都沒有受到‘污染’的影響，本身就是一件很異常的事情吧。”

說到這，他像是想到了什麼，頓了頓。

“呃，抱歉，紀伯倫，我沒有影射你的意思。”

神經大條的紅發青年顯然沒有太糾結這一點，他隻是接着問道：“按這個編号，應該還有004和005吧？”

瑞瑟夫點頭：“對，FRL-004是我們的同事，他的人類名字是艾略特。當時我們離開的時候有找過他，但他在事故中失蹤了。”

“很奇怪，異事局至今依然覺得他隻是失蹤，而沒有死亡，并且認為他的失蹤性質為‘叛逃’。”

“至于FRL-005，他是老闆的科研助理，叫杜波依斯，一個脾氣很好的斐牧斯人。”

瑞瑟夫大概很久沒有和人分享過這些事情，語氣不自覺地帶了幾分怅惘。

“他原本可以選擇離開，但他拒絕了，老闆也隻能尊重他的選擇。如果公示的消息屬實，他現在應該被關在洛斯裡克異事局總部的黑王冠收容中心。”

因為長時間的思考，紀伯倫實際上也沒吃幾口，手中的海鮮飯已經有些涼了。他胡思亂想着，突然擡起頭，對着瑞瑟夫冒出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介意講講你自己的事嗎？”

“我？”

黑發的青年愣了愣。

“我的人生乏善可陳，你們可能會覺得有點無聊，畢竟我不太擅長講故事。”

渡鴉似乎對這個話題也很感興趣，湊過來一起撺掇道：“随便講講，就當閑聊，你挑點想說的就好。”

面對兩雙充滿好奇的眼睛，瑞瑟夫莫名不由自主地拘謹了起來，嘗試着開始講述：“好吧……其實，我是孤兒，在洛斯裡克-凱裡星系的一所孤兒院長大。那裡離STS-9527不是很遠，但要比STS-9527落後得多。我沒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而且說實在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洛斯裡克人還是蒼穹人。”

紀伯倫嚴肅道：“按照舊紀元流行小說的情節，你那未曾謀面的父母可能有非常神秘的身份也說不定，然後因為一些不得已原因将你——”

“打住，”渡鴉眉頭快打結了，“能不能好好聽故事。”

瑞瑟夫搖了搖頭。

“我在洛斯裡克與蒼穹的人口基因庫都做過篩查，老闆甚至幫我調用了一部分保密的基因檔案，但都找不到我的血緣上的親人。其他星系的基因庫不好操作，我也隻好放棄了。”

“最大的可能是，我的父母确實隻是當地的窮人，在無人在意的角落故去多年，所以基因庫不會記錄他們。”

“我怎麼越聽越覺得這背後有故事……”紀伯倫嘀咕道。

“别惦記你那舊紀元小說了！”渡鴉忍無可忍。

“總之，我确實隻是一個普通的孤兒，幸運地擁有一副還算能用的頭腦，一路考到了洛斯裡克首都星的安托瓦尼特大學的生物工程學專業，然後在研究生的第三年，被我的導師——也就是我現在的老闆，推薦進了傅裡葉研究所工作。”

瑞瑟夫用食指勾着那副金屬手铐，漫不經心地繼續道。

“如果沒有那場事故，我應該會在研究所工作到退休，又或者回到安托瓦尼特做個講師——我當時甚至已經在考慮這件事了。”

“然後呢？”

“然後？然後研究所出事，我現在是星際海盜。”

紀伯倫、渡鴉：“……”

瑞瑟夫朝着他們無奈地攤手。

“抱歉，我身上真的沒有太多值得分享的故事。”

老實說，這前半段确實是一個普通人的人生經曆。

然而人生總是充滿了意外，多年前的瑞瑟夫也想不到後來發生的事情，就像渡鴉也不會想到自己如今連物種都改變了。

至于紀伯倫……紀伯倫就算了，他光記得那些舊紀元小說，沒能回憶起自己的舊紀元人生，參與不了這個話題。

站在救援艦圍廊上的萊茵和梅爾維爾并不知曉年輕人們的閑聊内容，畢竟對他們而言，之後的安排才是更實際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