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應到波動的鸢尾吃驚地回過頭,隻見半空中,一道狹長的空間縫隙被劃開,裡面沖出了一輛舊紀元型号的兩輪交通工具,和駕駛着它的正裝男子。它徑直落到樓頂平台,緊跟一個驚險的擺尾,停在她面前。
她的大腦空白了一瞬間。
回過神的第一反應是:這玩意好像叫摩托——都新紀1799了還有人開這種古董。
第二反應是:這人有病啊,大難臨頭了還要裝一把。
“嗨,靓女。哦,還有江川秋先生。”
大概是知道自己現在的形象有些狼狽,贊格威爾騰出一隻手,簡單打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口和發型,繼而沖着鸢尾笑道:“去生命之塔,兩位順路嗎?”
從沒什麼規律可言的空間裂隙中找到路并不容易,好在他的路線終于在一切都來不及前回到了正軌——應該是正軌,哪怕過程有些偏差,比如迷路到了海蜇區收容中心,差點被當成嫌疑異端抓起來,好歹結果還算正确。
至少找到人了不是嗎?大不了下次讓SW-015給他裝個導航。
“……你誰?”在對方出現的一瞬間,鸢尾就迅速把手按在了腰側的槍柄處,警惕地打量着眼前這位身份不明的可疑男子。
“贊格威爾·沃利斯,一位和你一樣的熱心三好市民,”他挑起眉毛,擡手行了個異事局執行者專用的标準禮,哪怕他身上沒有半點執行者氣質,“總之,我有十分鐘内趕到生命之塔的方法,你就說你上不上車吧。”
海葵區,沃利斯生命之塔,最高處,128層。
盡管那些聒噪聲音仍在耳畔刺痛她的神經,伊莎貝拉已經回過來一部分神。那雙漂亮的眼睛暫時恢複了金色,隻是這種金色與深紅混雜在一起,顯得有幾分渾濁。
從那種失控狀态中抽離後,她勉強可以思考眼前的現狀了:現在,她正站在一片空曠的大房間内,這裡像是沒有裝修完的室内大廳,除了她自身外,沒有任何東西。牆面與柱子被漆成了溫暖的黃顔色,上面似乎用灰色的字迹寫了什麼,但她離得太遠,實在看不清那些字。
身體裡的那隻怪物控制着她來到了這裡,伊莎貝拉想着,目前最重要的,是在自己再次失控前搞清楚這裡到底是哪,而瓦倫和秋又在哪,他們還好嗎?
“有人嗎?”
她試探着發出聲音。
除了回聲,這片空間沒有回答。
又喊了幾聲,同樣沒有任何回應的聲音,伊莎貝拉隻好保持安靜,茫然地環顧四周。
似乎這裡真的沒有人。
四下看了看,她嘗試往前走了幾步,随後又小步跑起來。她估計自己跑出去了幾十米,但眼前的景象依舊沒有任何改變。這裡太大了,大到讓人覺得怎麼跑都觸碰不到邊界。
這時,她似有所感地回過頭。
身後,一個滿臉震驚的年輕男子正不可思議地打量着她。他穿了一身格子襯衫,戴着黑框眼睛,棕色頭發微微鬈曲,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
在對上伊莎貝拉的眼神後,他語速極快地嘀咕起來:“奇了怪了,我根本沒在電梯那裡聽見動靜,問題攔截關卡也沒被觸發。小姑娘,你什麼時候上來的?”
伊莎貝拉同樣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我,我不知道,我醒來就在這了——這是哪,先生?”
年輕男子眼神古怪地盯了她一會兒,沉默了片刻,回答了她的問題。
“這是我家,一樓大廳的人沒告訴你嗎……等等,不要告訴我,你是直接抵達128層的?”
眼前的女孩愣愣地點了點頭。
大概是想到了什麼,年輕男子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托住下巴,側過頭認真地注視着伊莎貝拉,繞着她轉了兩圈:“異端……不,不能這樣稱呼一位年輕的女士,非正常人類分化物種?”
雖然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但伊莎貝拉沒有從對方身上感受到惡意,他表現出的好奇并沒有讓她感到不适。對于沒有惡意的人,父親總是說,應該保持最基本的禮貌。
于是她認真道:“按照我父親的說法,是的,先生。我的名字是伊莎貝拉·魯伯特,您可以直接叫我伊莎貝拉。我該怎麼稱呼您?”
年輕男子有些新奇地圍着她又轉了兩圈,同時口中小聲地念念有詞道:“這麼好看這麼懂事的小姑娘都成了異端……定向分化類還是不定向分化類,外表看不太出啊,安提戈涅帶出來的那幫小鬼到底怎麼搞的……啊,不好意思,我有些走神了。”
他俯下身,像一位長輩般慈愛地摸了摸她的腦袋——雖然看上去是這樣,但伊莎貝拉并沒有被觸摸到的感覺。這位生命之塔的最高層住戶對她溫和道:“總之,很高興認識你,伊莎貝拉小姐。”
“我的名字是比勒爾·沃利斯。”
“所以,你的意思是,為了紀念班律瑟威的第一任市長,你們把他的人格與記憶數據全部上傳,做了個超級人工智能出來,放在地标建築物的最高層?”紀伯倫啧啧稱奇,“血肉苦弱,機械飛升?”
諾恩嚴謹地在一旁補充道:“這是當初沃利斯市長親自要求的。用他的原話說,就是‘那幫一代開拓者裡好像很流行當賽博神仙我也要試試’。并且按照遺囑,投影外形用的還是他20歲時的建模數據,理由是‘這套建模畢竟要用不知道多少年,一直頂着糟老頭子的模樣也太鬧心了’。”
瑞瑟夫、紀伯倫、嶽戈:“……”
他們好像知道班律瑟威這松弛的風氣究竟從何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