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徑直落在了“伊莎貝拉”面前。

“異端，FRL-006，‘渡鴉’。”

塔薇亞的聲音微弱地響起，像是在朝嶽戈解釋，又像是在對自己說話。

在混亂的思緒中，她突然莫名大笑起來，笑聲竭盡全力地從喉嚨中嘶啞而出。或許這位蒼穹調查員理解不了她的反應，但塔薇亞自己知道，她這一次賭赢了。

她甚至諷刺地想，嶽戈認不出的那個人，自己先認出來了。

大概是這個想法擠壓了思維錨點的精神控制，塔薇亞清醒了大半，強撐自己的身體站立起，看向了那道灰白色的背影。

她也看清了半空中飄搖的羽毛真實的模樣：那些羽毛大緻有手指長，每一片都沿着灰色的羽軸處張開了一隻詭異的黑色眼睛，空洞地看着周圍的一切。它們的數量越來越多，漫天飛舞的怪異羽眼密集到了某種讓人恐懼的地步。

“伊莎貝拉”自然也看到了渡鴉。

“她”下意識地去直視那雙黑色的眼睛，但是“她”的動作再一次突兀地僵住——“伊莎貝拉”其實并沒有在渡鴉身上感受到那種熟悉的壓迫感，但“她”就像是回憶起了這個動作曾經帶給自己的恐懼，條件反射式地停止了這個行為。

待“她”回過神，重新注視向渡鴉的眼睛，卻看見那純粹的漆黑在某個時刻迅速淡化，直至淡到了一種接近透明的白色。

随後，“伊莎貝拉”發現自己“看”不到對方了——“看”不到他的思想，“看”不到他的情緒也“看”不到他的記憶。

“誰觥籌交錯中旁觀

戲谑我靈魂深處的呐喊——”

此時此刻，渡鴉的意識其實也沒有看上去那麼清醒。

因為他的精神在另一股力量的籠罩之下。

在從收容中心出發趕來生命之塔前，萊茵吩咐了他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應對精神控制的處理方法。

“我和卡佳現在需要給班律瑟威構建臨時防護罩，生命之塔那邊，隻能你去幫忙，”生死存亡關頭，沒有人再對萊茵的決策提出質疑，她隻是站在那裡，就讓人不由自主地聽從她的指揮。

隻是渡鴉沒有太多自信：“克裡斯蒂女士，那可是影響力六級的高危異端。”

這位洛斯裡克學者朝他寬慰地笑了笑，以一種沉着的語調告訴他：“對自己稍微有點信心，孩子。根據經驗來說，FRL類異端的影響力基本都在六到七級，你隻是還不清楚自己的極限。”

“我不覺得自己能抵抗這種程度的精神控制，”也不是貪生怕死，隻是渡鴉臨行前需要确認，萊茵真的有足夠穩妥的應對方法。

她倒是不着急，反問了他一個問題：“我這兩天應該着重給你們講了精神控制類異端的特點，你還記得嗎？”

作為一個優秀的學生，渡鴉的素質還是相當不錯的，他不假思索道：“個體獨立性，規模局限性，反向影響性。”

他頓了頓，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萊茵點頭：“以現有樣本來看，個體同一時間隻能被同一個精神控制類異端控制，隻要這個異端的影響力足夠高，就能避免另一個精神控制類異端控制這個個體。”

渡鴉似乎理解了萊茵的意思，後者的臉上也露出了一個有些狡黠的笑容：“很巧，現在的班律瑟威，剛好還有一個七級影響力的精神控制類異端。”

即萊茵·克裡斯蒂本人，異端FRL-001，“白魔女”。

這個和藹的學者重新嚴肅起來：“所以，現在，我要向你确認，在一切結束之前，你是否願意接受一場後果或許無法估計的高危精神控制？”

沒有太多猶豫地，眼前的白發青年眨了眨眼：“我想眼下沒有其他選擇。”

萊茵的神情再次放松了些許。

其實，如果事态真的完全脫離了掌控，她可能需要出手精神控制整個班律瑟威的人來對抗那個未知異端。但到那個時候，結果就不是他們所有人都想看到的那樣了，洛斯裡克方面也恐怕容忍不了她這種程度的越界。

雖然萊茵認為自己如今已經沒什麼人類的責任與道德感，但那樣會帶來太多太多的麻煩，除非萬不得已，隻能作為緊急保底措施。

想到這，這位學者突然再度好奇了起來。進化号的被迫出手，也是那位幕後之人的算計嗎——作為被用來借刀殺人的那把“刀”，她倒是很想親自見一見那位“持刀者”。

沃利斯生命之塔，班律瑟威廣電局。

就在麥麥的演唱即将開始的前一分鐘，廣電局大廳的門再一次地被人闖開。

“潘西——你怎麼不接我電話——”

薔薇星系知名音樂天後瑪茜絲毫不顧形象地把那扇玻璃門一腳踢開去，随後，迎着所有工作人員驚悚的目光，她喊完這一嗓子，就俯下身劇烈地咳嗽起來。她的身後，“洛斯裡克夜莺”海洛伊絲正在知名歌唱家普爾曼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進了大廳。

再後面，可以看見人群稀稀拉拉地堵在門口，但廣電局的工作人員很快認了出來，那些都是洛斯裡克樂壇赫赫有名的面孔。盡管這一次沒有來得及化上妝，但他們真真切切地來到了班律瑟威廣電局，站在這群工作人員面前。

“什麼？活動已經開始了？”海洛伊絲詫異道，“能在節目單裡臨時加上我的節目嗎？”

瑪茜一把撈過工作人員拿着的那張手寫流程單。

“咦，是那個叫麥麥的小姑娘，”普爾曼探過頭來，他認得那個年輕又有朝氣的歌手，“第一個節目是她的，啊，這歌我記得，她前兩天還給我看過譜子——不過她那時似乎還沒找到和聲的搭檔……”

話音未落，瑪茜又扯着嗓子喊起來。

“演播室在哪個方向——”

“節目什麼的等會兒再說，我們先去給這個姑娘唱和聲——”

差點被這一嗓子喊成耳聾、葬送職業生涯的普爾曼忍不住朝她大喊：“瑪茜，你先别說話了——再這樣下去你和你的嗓子隻能坐觀衆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