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被狂風掀起，墨綠海面之下似乎有某種活物湧動着，如一道深色的陰影，若隐若現，潛伏在十号畫舫周圍。

似乎是另一隻異端。

天色昏暗，卡佳看不清那究竟是什麼。不過一切恐懼來源于火力不足，她也沒糾結，再度凝聚出一柄長槍，直直地朝着那海中的陰影丢去。

“手下留情——”

黑色陰影猛地從海中鑽出，堪堪避開了那柄恐怖長槍。

浦洛瑟夫望去，發現那是某種形似舊紀元神話生物的存在。他通體漆黑，堅實的鱗片遍布其上，身如遊蛇，面如蒼龍，在下着細雨的海上騰空而起，帶起十幾米高的水汽牆，直至與魁梧的卡佳本相齊高。

四級影響力異端，SH-054，“心蛟”。

在周身飄浮的水汽中，054那雙漆黑的眼珠遠遠望向進化号一行人，随後，這隻看上去威武異常的家夥顫顫巍巍地開口：“大佬，我隻是個來傳話的——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啊——”

考慮到實際上并不存在的語言障礙，他還用剛學來的洛斯裡克語重複了一遍。

進化号衆人：“……”

卡佳擡手，将那柄長槍收回手中：“說。”

054也是欲哭無淚，自己原本在九漣撫收容中心待的好好的，誰能想異事局那邊突然來消息說九漣撫來了三個七級影響力異端，給所有異端吓了個半死。整個收容中心影響力指數最高是五級影響力的SH-082，還輪不着他這個四級出面，但082死活不同意，非要拉上他，美其名曰多個異端多份力，實則是想拉個墊背的。

結果到了現場，082那家夥搶先拿下了協助乘客撤離的任務，這下隻能由他來和幾位大佬對話。此刻，面對兩個聲名赫赫的七級影響力異端，054抖着嗓子出聲：“異事局說，有什麼事好好商量，各位現在的動靜還是太吓人，事情鬧太大了我們也很難辦……”

這當然不是執行者的原話，但054思考過後，決定進行适當的藝術加工。

聽上去窩囊了些，但意思到了就行。

紀伯倫看看手裡還拿着幾十米長槍的卡佳，再看看用白色菌落把十号畫舫裹了個嚴嚴實實的萊茵，覺得這位仁兄說的很有道理。

被054吸引了注意力，浦洛瑟夫總感覺不太對勁，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當即回過身。

觀景台上果然找不到贊格威爾與賀漳的身影。

他朝萊茵大聲道：“老闆，那兩個人跑了。”

話音未落，卻看見老闆沖自己輕輕搖頭：“黎明商會的事，晚點再說。”

萊茵對卡佳比了個手勢，随後，近百米高的鋼鐵蜘蛛潛入海面下，再度浮出海面時，卡佳已經恢複到了正常人類大小。萊茵也及時收手，那遍布十号畫舫的白色菌落也迅速消散，露出被菌種侵蝕過後鏽迹斑斑的艦身。

這動靜是有點大，浦洛瑟夫忍不住想。

應該不用他們賠吧？

“我們現在怎麼辦？”紀伯倫聲音微弱，躲在他身後詢問。

“問的好，”浦洛瑟夫嚴肅地看着紅發青年，反問他，“你拆了人家價值千萬信用點起步的艦船，導緻整個星球的異事局人員傾巢而出，手上還擁有威脅整個星球人類的能力，但又身無分文、不想惹麻煩，你應該怎麼做？”

“呃，和異事局好好商量商量？”

“不。”

紀伯倫聽見浦洛瑟夫斬釘截鐵道，語氣猶如在講述什麼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們現在肇事完，可以逃逸了。”

紀伯倫：“……？”

不要用這種正經的表情講這種根本不符合人類價值觀的事情啊！

“會遊泳嗎？”

紀伯倫下意識回答：“會……不對，你要幹嘛？”

觀景台上，萊茵的身影再次消散。海面上的卡佳很快會意，一頭紮入海中，深藍色長發一閃而過，留下人魚般的背影。

浦洛瑟夫不等紀伯倫反應過來，又一次地抓起他的衣領——這次紀伯倫終于麻木地習慣了。兩道身影在054茫然的目光中躍入海中，很快潛了下去。

他當初和林鶴心說要見九漣撫異事局局長，隻是想盡可能引起官方的重視，及時救援，避免這群倒黴又脆弱的乘客真的遭受什麼無妄之災。有班律瑟威的前車之鑒，進化号怎麼可能真的再和異事局的人打交道，那群執行者隻會仗着他們可貴的人性無情地薅他們異端羊毛。

九漣撫要是真有什麼事情，也是讓異事局的人自己頭疼。梅爾維爾那時雇傭他們好歹還付了定金呢。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SH-054：“……？”

他應該怎麼回去彙報？

低下頭，054才發現觀景台上居然還有一個人——嶽鵬池也是運氣好，在這種神仙打架的場合還能擁有如此優秀的睡眠質量，054都有些羨慕這個人類了。

他晃了晃頭上的水汽，叼起這個什麼也沒目擊到的目擊證人，轉頭朝着異事局的船隻遊去。

在數十公裡外的海域，贊格威爾從水面探出，呼吸着難得的空氣。他們最終還是像蔺君儀說的那樣，在海底的空間裂隙無設備潛水了。

下次見面他一定要……算了他打不過蔺君儀。

“會長，我們現在去哪？”

賀漳往外吐了一口海水，又晃了晃腦袋。

“先去山青城，找個落腳處，”他停頓片刻，繼續說，“實在不行，我們隻能嘗試聯系那個人了。”

贊格威爾愣了愣，盡管賀漳沒有明說，但他知道對方指的是誰。

“問題是，那個人真的還願意幫我們？他知道我們的現狀後不向蒼穹異事局舉報商會已經仁至義盡了。”

“……不，問題是山青城在哪個方向。”

贊格威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