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青城,青文坡街道,九漣撫大劇院。
在竺诏說完那句話後,浦洛瑟夫思索片刻,便放開了嶽鵬池。在不考慮SW-009故意耍他們的情況下,他最終還是決定先和紀伯倫一起去找渡鴉。
由于門已經被異端弄壞了,紀伯倫試探着打量了竺诏兩眼,沒過多久,便迎着後者“我不打擾您随意”的目光朝門外溜去。
然後直挺挺地撞上了完好無損且緊閉着的門。
“嗷——”
紀伯倫這下顯然被撞得不輕,沙發上的竺诏自然而然地發出幸災樂禍的嘲笑。
浦洛瑟夫暫且沒動,拿着沾血的匕首陷入沉思。
從一開始,SW-009呈現給所有人的都是假象:不僅僅是渡鴉的外貌與嗓音,門損壞的場面與鎖落地的聲音都是被僞造的,甚至現在沙發上坐着的都未必是竺诏本人。
這是屬于“蓋吉斯”的能力。
他扭曲可見光的波長,于是他們的親眼所見都是被營造出來的幻影;他扭曲聲波的波長,于是人們說話的嗓音,物品發出的聲音都有可能不是真實的。
考慮到七級影響力能夠覆蓋的範圍,恐怕整座劇院内都有竺诏創造出來的視聽覺騙局。
在浦洛瑟夫思考期間,經過一番努力的紀伯倫終于摸索到了鎖扣,成功打開了門,随後逃也似的竄了出去。
離開前,黑發青年又一次深深看了竺诏一眼,而對方笑眯眯地回視了他。
“你想賭什麼?”
他問道。
竺诏依舊是那副散漫的樣子:“如果你找到了FRL-006,我放你們離開;如果沒找到,你就欠我一個人情——不用擔心,不是進化号,是浦洛瑟夫·楊本人欠我一個人情。”
“可以。”
浦洛瑟夫應得很痛快。
他的人情并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見狀,竺诏意外地挑起了眉毛:“你不擔心我出爾反爾?”
浦洛瑟夫搖頭,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
“老闆可以知曉這裡發生的一切。”
大概是想起了“白魔女”的能力,竺诏露出恍然的神情,随後笑出了聲。
是的,既然浦洛瑟夫敢帶着紀伯倫來九漣撫大劇院,就說明他也不是什麼底牌都沒有——萊茵在離開前,用孢子輕度寄生了他。
隻要他沒出事,大腦中的孢子會一直處于休眠狀态;但如果竺诏真的對他和紀伯倫下手,萊茵可以通過孢子的狀态第一時間定位到人,這位受洗者在出手前必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在FRL-001手上讨到好。
說完,浦洛瑟夫淡定地推開門,離開了辦公室。
出來後,兩個人一同走在辦公區的走廊上。
“照這麼說,小白有可能存在于劇院的任何一個角落,他的外表、說出的話也大概率被那個家夥扭曲成了我們不熟悉的樣子——這種逆天能力,他代号怎麼不取‘魔術師’?”紀伯倫撓着自己那頭紅毛,一臉不可思議。
“因為‘魔術師’這個代号被别的異端用了。”
“……好吧。”
不過,從浦洛瑟夫口中獲知SW-009的能力特性後,紀伯倫很快又想通了關鍵所在:“但他無法欺騙我們的觸覺、嗅覺一類的感官。”
紅發青年覺得自己找到了破局的重點,随即伸出雙手,在空氣中漫無目的地摸索了起來,一邊摸索,一邊還像犬類一樣擰着眉毛到處聞氣味。
浦洛瑟夫:“……”
哪怕渡鴉在這裡,恐怕也不想和紀伯倫相認。
他搖了搖頭。
隻是還沒來得及阻攔同伴的神經病行為,餘光卻突然瞥見拐角處閃出一道高挑的身影。
那位畫舫上的領舞者,桂思卉!
浦洛瑟夫猝不及防地對上了她的眼睛,正想說些什麼,給自己出現在此處找個恰當的理由,卻聽見對方先一步開口。
“竺先生?還有,呃,梅先生?”
這下兩個人都愣住了。
他們就是再遲鈍也反應過來了。
SW-009不但給自己上了僞裝,還給他們兩個也上了一層僞裝,如今的浦洛瑟夫和紀伯倫在桂思卉眼中恐怕就是竺诏和渡鴉的形象。
與此同時,兩人也可以推斷出,渡鴉眼中的他們或許也會變成另一幅樣貌。
他們認不出渡鴉,渡鴉也認不出他們。
浦洛瑟夫終于對這個受洗者使用能力的方式有了一個直觀而徹底的概念。
這就是SW-009,這就是“蓋吉斯”。
借由無處不在的“波”,他開啟了一場堪稱奇詭的視聽覺僞裝表演,這裡每個人都有可能無知無覺地扮演一個在其他人眼中完全不同的角色,叙述完全不同的台詞——這下九漣撫大劇院成了一個SW-009“導演”下的舞台。
他們看見的,是竺诏想讓他們看見的;他們聽見的,是竺诏想讓他們聽見的。
更進一步,他眼前的“桂思卉”未必是桂思卉。
甚至,他身邊的“紀伯倫”也未必是紀伯倫。
浦洛瑟夫這次是真的想笑了,被氣笑的。
不要告訴他,這位樞機主教這番大費周章隻是想看他們的樂子。
隻是他很快冷靜下來,決定不去思考這些天馬行空的可能。
既然已經身處竺诏的騙局,那麼對方就不會那麼輕易地讓自己找到破綻,在線索不足的情況下,過度疑神疑鬼隻會先一步把自己逼瘋。
況且,這并不是一道無解的題。
SW-009可以欺騙感官,但不具有真正意義上的精神控制能力,不可能熟悉他們每個人的想法與性格。也就是說,如果他想利用外貌與聲音僞裝出一個自己并不熟悉的人,那麼終有一刻會露出破綻。
所以這個賭局的時間隻有一個标準時,竺诏知道自己做不到拖太久。
當下,浦洛瑟夫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按對方的“劇本”表演。
“桂小姐,你來做什麼?”
沒等紀伯倫緩過神,他就聽見自己的同伴反客為主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