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受洗者在這些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就很耐人尋味了。
他們又憑什麼讓兩個大勢力的高層相信他們那套神話色彩濃重的《聖經》?而身為受洗者高層的竺诏,又是出于什麼目的,将這些機密消息告訴進化号和黎明商會?
“我猜,這些消息,在受洗者内部應該也不是能輕易談論的事情吧?”
竺诏轉過頭看說話的渡鴉:“這算是你的問題?”
白發青年被噎了一下,他作了個深呼吸,才盡可能平靜地說:“我同意你的要求,但我的問題是,你,SW-009,到底來九漣撫做什麼?”
“這個問題問得太貪心了,嶽先生。”
“那我換個說法,你想做的事情,會不會把嶽家牽扯進來?”
竺诏聞言突然笑了起來。
“FRL-006,我需要糾正你一點。”
“嶽家早就無法置身事外了——或者說,從你的祖母林子伊教授接手普羅米修斯計劃的那一刻起,整個嶽家就入了這個局,沒有一個人可以獨善其身。但,我可以保證,我會盡我所能,避免明天即将發生的事情傷害到你的家人,”
你的保證頂個錘子用,紀伯倫在心底吐槽。隻是他腹诽完,擡起頭,看見在場的所有人不約而同的看向自己。
紀伯倫:“……”
對哦,還有他一個人沒表态。
他躊躇了一會兒,才小聲道:“楊哥和小白都同意了,我也隻能跟着同意咯……”
“你還有一個問題可以問,”浦洛瑟夫提醒他。
“我這個新紀元睜眼瞎能問出什麼有用的問題……”
紀伯倫抓着自己那頭紅發,思考了很久,才試探着說:“好吧,那我的問題就是,你們十二年前進鏽星遺迹的時候,沒發現冬眠艙模樣的東西?”
竺诏沒想到他會問出這個問題。
“這個……我們當時搜完了整個地下三層,絕對沒有發現什麼冬眠艙。”
從神色來看,他似乎确實不知道遺迹内還有冬眠艙的存在。
渡鴉和浦洛瑟夫同時意識到了關鍵點:如果當年的特勤C組真的沒有在遺迹内找到任何冬眠艙,那麼安托瓦尼特考察隊在遺迹地下三層發現的紀伯倫,是從哪裡來的?
“你們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
紀伯倫自己也聽得後背發涼,在渡鴉和浦洛瑟夫的注視中,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他隻是好奇,鏽星遺迹都被人查了不止一回了,怎麼就不能早點把他從冬眠艙裡帶出來。但凡早個十二年醒,浦洛瑟夫和渡鴉還能喊自己一聲哥呢……
在場的四個異端心思各異。
浦洛瑟夫想起了前往嶽家的萊茵和卡佳。
也不知道她們獲得了什麼樣的線索。
山青城,淮邑湖,嶽家祖宅。
嶽關山在楠木桌上倒了三杯茶——盡管另外兩位客人都不需要。
“這麼說可能比較冒犯,可您的理論……聽上去比受洗者還要激進些,克裡斯蒂女士。”
那道柔和的女聲笑了起來:“我确實從受洗者教會那裡吸取了不少理論經驗,他們的某些見解也确實有一定的創造性。”
杯中的茶水在微風下泛起漣漪。
嶽關山沒有接話,而是靜靜地聽她往下說。
“我讀書時就很好奇,異端,究竟是什麼。”
萊茵的講述如同一場回憶。
“在進入傅裡葉研究所後,随着對異端學研究的加深,我越來越感覺到,常規的異端學研究其實根本沒有觸及到這群生物的本質,所有的學者都是在一條錯誤的道路上探索,離真相越來越遠……我必須打破自己心中的固有觀念,才能接近事實。”
“于是我找了曆史上所有的異端學理論,才在受洗者教會的所謂《聖經》中看到了真相的影子。”
盡管萊茵身上完全沒有受洗者教徒的氣質,但她的發言在正統的異端學研究界堪稱大逆不道——一個學者不光研究論文,居然還研究邪教徒的神話故事。
“白魔女”的瘋子之名并非空穴來風。
隻聽她繼續道:“無論是定向異化還是不定向異化,都是基于表象的分類……就像一把粗糙的過濾篩,隻依據物品的外形作出區分,把荔枝和乒乓球都能歸為一類。”
說着,果盤中的一枚荔枝被一陣風吹向了門口的卡佳手中。後者挑了挑眉毛,還真把那枚荔枝剝開吃了。
“可如果考慮受洗者教會的說法,抛開他們的‘神明’從何而來,其實可以解釋很多原本的異端學解釋不了的東西——為什麼人類被污染後會成為異端;為什麼新紀元曆史上從來沒有所謂異端的屍體;而污染源又為什麼從來無窮無盡,就好像怎麼樣都消滅不完。”
“于是,我将受洗者理論中的‘神明’賜予人類的權柄,稱為污染因子。而污染現象的本質,是污染因子的密集化。”
嶽關山相信萊茵不是受洗者,因為她這一句話就能同時得罪正統研究界與教會。
“在‘大斷代’後,我們每個人的基因中都帶有所謂的污染因子,這種污染因子随着人類的繁衍密集起來,最終被徹底表達,賦予一部分人類與衆不同的異端特征。那麼,如果這種密集超過了某個臨界點,會發生什麼呢?”
“答案是,污染源就此誕生。”
繁衍催生了異端,異端促成污染源的誕生,污染源又反過來繼續影響人類的基因。
“人類文明,從來都是和污染、和異端共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