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青的世界在瘋狂地天旋地轉。
藤蔓如同一條靈動的活蛇般纏繞着她的腰肢,将她拖入灌木叢的黑暗深處,她本能地伸手想抓住什麼,指尖隻擦過幾片鋒利的葉片,在皮膚上留下細條樣的血痕。
“随潮生!”
呼喊被吞沒在枝葉摩擦的沙沙聲中。
眼前的光亮和少年臉上焦急的神情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邊黑暗。
身體在狹窄的通道中飛速下滑,兩旁像是有粗糙的樹皮在刮擦着她的手臂和臉頰,讓人覺得火辣辣的疼。
不知滑行了多久,榮青突然感到腰間一松,藤蔓放開了她。
她驚叫一聲,整個人墜入虛無。
下墜。
無止境地下墜。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似乎夾雜着某種奇異的、如同樹木生長的窸窣聲,榮青拼命揮舞四肢,卻什麼也抓不到。
恐懼如潮水般漫上心頭,腦海中止不住地回想起依彩說過的話。
“被林蝕吞噬的人,沒有一個回來過。”
“我不會死...”榮青捏緊身上乾坤袋咬緊牙關,想起黑暗吞蝕自己之前看到随潮生慌張的眼神,“我不能死...不能讓随潮生和我一起死...”
“砰!”
後背撞上了柔軟卻堅韌的東西,下墜的沖擊力被層層緩沖。
榮青頭暈目眩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落在一張由細密根須編織成的“網”上,這些根須泛着詭異的淡綠色熒光,在她身下微微起伏,如同活物呼吸。
“這是...哪裡...”
榮青艱難地撐起身體,每一塊肌肉都在發出疼痛來抗議。
她從“網”上翻身下地,踩在松軟的泥土地上,減緩了因下墜帶來的重力感,心髒慢慢變得平穩。
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中,頭頂是高不可攀的黑暗穹頂,四周是盤根錯節的粗大樹根,它們交織成迷宮般的結構,向四面八方延伸。
空氣中彌漫着潮濕的泥土氣息,還有無數細小的金色光點在空間中漂浮遊動,像夏夜的螢火蟲,卻更加密集,給這片黑暗的空間帶來了微弱的光亮。
“林蝕…究竟是什麼東西?”榮青不由得出聲自言自語地發問着。
“叽!”乾坤袋中發出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深思。
待榮青打開乾坤袋,“啵唧”一聲,箐靈獸飛了出來,晃晃悠悠地落在榮青手中。
看樣子像是先前的下落也将它晃得暈頭轉向。
“箐靈獸?!你怎麼會在我乾坤袋裡?”榮青既驚又喜,慶幸此刻不是孤身一人,但轉念又擔憂起來,“你跟着我掉進林蝕,若是我們都出不去,苗疆可怎麼辦?”
“叽...叽叽...叽叽叽叽!”箐靈獸輕叫着飛起,用溫暖的小身子貼了貼榮青冰涼的臉頰,似在安慰她。
榮青這才明白,原來在谷中時,這家夥偷偷溜進她乾坤袋裡打盹,陰差陽錯跟着她被吞進了林蝕。
“也罷...既來之則安之,我們找找出路吧。”
話雖如此,她卻遲遲不敢邁步。
四周實在太黑了...
榮青試探着大喊一聲,回應她的隻有綿長不絕的回聲,在這片未知的黑暗中反複回蕩。
這讓她意識到,此處空間遠比想象中更為廣闊。
黑暗本就令人畏懼,而隐藏在黑暗中的未知,更叫人毛骨悚然。
箐靈獸察覺到她的害怕,鼓起身子膨脹成小球樣子,散發出柔和的綠色熒光。
“叽!”伴随小獸的叫聲以及這點光芒拉回了榮青的一絲理智。
“走吧,在原地待着隻會更害怕。”
一人一獸借着不到兩尺範圍的光亮緩慢前行,榮青的眼睛逐漸适應了昏暗,開始能模糊分辨近處的輪廓。
周圍可能是岩壁,亦或是某種詭異的凸起。
她豎起耳朵,捕捉任何細微的動靜,滴水聲、風聲,甚至是自己的腳步聲在空曠中的回響。
手扶摸着冰冷濕滑的石壁前行,嘴裡不自覺地低聲念叨起随潮生他們的名字,仿佛在提醒自己不要被黑暗吞蝕。
可即便如此,每當熒光邊緣的黑暗陰影微微晃動,她的心髒還是會漏跳一拍。
這裡沒有日出日落帶來的光亮替換,時間仿佛被拉長。
“箐靈獸,我們走了多久?一個時辰,還是半個時辰?”對時間的不确定性加劇了她的焦躁,甚至懷疑自己是否在原地繞圈子。
榮青突然産生一種荒謬的錯覺。
“或許她們在這片黑暗裡待了許久,已經永遠被困在這裡無法逃脫。”
這個念頭讓她腳步驟停,冷汗浸透後背。
箐靈獸似乎察覺到她的動搖,蹭了蹭她的臉頰,熒光微微亮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