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青深吸一口氣,還好她不是一個人,要不然在這種情況下待久了,人真的會瘋。
她使勁掐了下虎口,用痛感驅散胡思亂想,嘴裡給自己打氣:“繼續走……總會走到不一樣的地方。”
視覺的消散中,放大了其他感官的反應。
耳邊的風聲越來越大,體感也發覺周圍空氣越發濕潤,像是在提醒她遠處的特殊性。
榮青加快腳步,朝着那抹白光走去。随着距離拉近,那光點漸漸擴大,最終化作一道裂隙,原來是一處岩壁的缺口,微光從另一端滲入,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明亮。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鑽了過去。
眼前之景豁然開朗。
這裡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洞窟,穹頂高聳,岩壁上攀附着無數發光的藤蔓,如星河般流淌着幽綠色的微光。
而洞窟中央,矗立着一棵參天古楓,樹幹粗壯得需十人合抱,根系虬結盤錯,深深紮入地底,又向上蔓延,與洞頂垂落的藤須糾纏在一起。
整棵樹泛着淡淡的綠光,葉片并非尋常楓葉的赤紅,而是半透明的青碧色,脈絡間流淌着瑩瑩光華,仿佛整棵樹由内而外被某種神秘力量浸透。
榮青怔怔地望着它,一時忘了呼吸,被巨樹散發出的光芒吸引着走了過去。
“你是新來的嗎?”一個輕柔的女聲突然從巨樹背後傳來。
榮青還以為自己在黑暗中待久了,出現了幻聽,她收回腳步,将手伸進乾坤袋中,小心地試探着。
“誰在說話?是人?還是…鬼?”
巨樹背後發出的歎息有些幽怨:“我也不知道自己還是不是人…”
聽到這話的榮青,有半顆心算是放會肚子裡。
看起來不是她的幻聽,對方也不是厲鬼怨靈之類無法講道理的東西。
不過接下來對方的話确讓榮青陷入另一種擔憂中。
“但我知道,你也會變成和我一樣。”
“……”榮青沉默了會,走近巨樹問對方:“你什麼意思?”
那個女聲沒再說話,一個人影從巨樹背後走了出來。
榮青看清楚她的樣子。
身着殘破苗衣的女子停在巨樹根脈的分叉處,她看上去二十出頭,面容姣好卻蒼白得近乎透明,長發間纏繞着細小的藤蔓。
最令人心驚的是,她的四肢已經完全木質化,變成了樹枝般的結構,走動的樣子變得詭異又扭曲。
“你是誰?”榮青警惕地後退半步。
女子苦笑一聲:“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你是第一個被帶到這裡還活着的人。”她擡起木質化的手臂,“我叫依雲,曾是翠英谷的獵人。”
“依雲?”榮青瞪大眼睛看向她,“你是依彩的姐姐,阿勒古大哥的愛人...”
“依彩…阿勒古?你身邊飛着的是……箐靈獸你是誰?你認識他們!”依雲原本晦暗無神的眼中突然迸發出驚人的光彩,拖着扭曲的步伐幾步沖到榮青面前,“依彩…阿勒古...他們還好嗎?安吉阿媽呢?”
榮青點點頭:“他們都很好。阿勒古大哥一直在找你...”
随後,她将遇到依彩再到被林蝕吃掉的經曆全都講了出來。
依雲聽完表情瞬間複雜起來,臉上喜悅與痛苦交織。
她轉身走向一根粗壯的樹根,将手掌顫抖地貼在上面:“跟我來,這裡不安全,林蝕很快就會開始同化你…變得像我一樣。”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榮青跟上依雲的步伐,忍不住問她,“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
依雲帶着她拐過幾道盤曲的樹根,來到一個相對開闊的“樹洞”中。
這裡的地面由細密的根須鋪就,四周的“牆壁”是交織的樹根,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房間。
“我也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但這裡到處都是根脈,供養着你剛剛見到的那棵巨樹,那棵巨樹恐怕就林蝕産生的原因。”依雲示意榮青坐下,“一個月前,我被卷進來,起初我以為自己會死,但這裡...它似乎有别的打算。"
她伸出木質化的右手,讓榮青看那些細微的紋路:“它想同化我們,把我們的變成根脈維持它的生機,過程很快,我已經堅持了一個月,但你看...”
依雲拉起衣袖,木質化的痕迹已經蔓延到了肩膀。
榮青突然想起什麼:“等等,你說我是一個月來,唯一見到活人...那其他人呢?”
依雲的眼神黯淡下來。
她指向樹洞裡的每條根系:“這些都是他們…...無法抵抗同化的人,最終會變成樹根的一部分,恐怕我也堅持不了太久了。”
榮青感到一陣惡寒,打心眼裡并不想變成維持林蝕的根脈。
她站起身,在狹小的空間裡來回踱步:“一定有出去的辦法,随潮生他們一定會來找我們...”
“随潮生?”依雲歪頭,“這名字有些耳熟。”
“我的...同伴,他在翠英谷住上過一段時間。”榮青頓了頓,突然意識到自己不知道該如何定義随潮生,“他很厲害,他會來找我的…”
依雲笑了:“你對他來說,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榮青搖搖頭,在生死蠱束縛下,随潮生不得不看重自己,但越過這層束縛,他們之間還會有别的理由嗎?
“或許是吧……”榮青回答道,随即又問,“你一個人待在這裡,不害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