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重新和符煦在一起了,這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談甯下了車,今天有個廣告要拍,和車裡的符煦說拜拜,有種奇異的不真實感。
明明不久之前,她還在為他未婚妻的那通電話而忐忑。
未婚妻挂了電話,眼神看起來至少得罵一句“狗男女”,但她什麼也沒說。
兩個人蹲在路邊,這樣毫無阻攔地對視,幾乎使她立刻升騰起一股落荒而逃的沖動。
她想讓符煦來這裡做個選擇,談甯偏偏不願意作為一個被選擇的對象,去承擔不被選擇的失落。
未婚妻抱住她的腿不讓她離開:“你覺得,你有多少勝算?”
勝算……
談甯凝視着她背後的家族,一個人赤手空拳,僅憑一點沒有定性的心意,妄想對抗牢固的利益關系,她哪有什麼勝算。
而且,難道被選擇了,就是勝利嗎?
談甯沒有等來符煦的選擇,在他到達之前,已經有人接走了未婚妻。
是她選擇了他。
她不再拒絕符煦給出的資源,這樣反倒令他安心,隻不過行程排得滿滿當當,一天裡陪他的時候,細數少得可憐。
難得和他相處時,大部分時間不是在讀劇本,就是在感悟角色的一生。
談甯投入劇本的時候,誰也不放在眼裡,假如有人不長眼地幹擾她,不僅連她的白眼都收獲不了,反而還被她頭也不擡的問話倒逼得思考起人生。
符煦向來不做這些事,他隻會在她陷入人物的世界時,往桌上放一塊草莓蛋糕,配一杯咖啡。
談甯喜歡在花房默讀劇本,時常有融融的陽光化在植被上,茂密、溫暖,很有一種毛絨絨的安全感。
她的面前放着一面鏡子,随時可以根據領悟到的新内容,去調整劇中角色的狀态,因此身邊多了個人,也很容易發現。
“打擾到你了嗎?”
談甯由蛋糕望向他的時候,符煦才會出聲。
一般這時候,她會笑着拉他的手,再次沉浸到劇本當中,不管時間過去多久,不管他在旁邊盯着她看到太陽落山,她都不會有意見。
今天卻不同,她推開咖啡和蛋糕,看也不看一眼,放下劇本道:“你不必這樣讨好我。”
符煦拉過旁邊的椅子,主動牽過她的手:“我做錯什麼了嗎?”
談甯搖搖頭,細微的表情顯露出她的疑惑:“隻是有點想知道,你為什麼這麼閑,公司沒有事給你做嗎?”
面對面坐着,雙手的聯結顯得格外分明,符煦捏着她的手,笑着道:“你是在擔心我嗎,我有職業經理人啊。”
“呵,自作多情。”談甯抽回手,又拿起劇本,餘光瞟見身邊的人站起身,連忙扯住他的衣角。
“你要走嗎?”
符煦低頭看向她,既不開口,也沒有扯回自己的衣服。
無論談甯多麼懇切地解釋自己是在扮演新劇的角色,忏悔自己不該入戲太深,甚至把劇本捧給他看,他都像聽不見一樣,一個字也不回應。
真不好哄,談甯拿着劇本坐回原位,不再管他了。
等到阿姨送來晚飯,她才發現符煦還在那裡站着。
飯當然還得一起吃,談甯兩眼隻盯着面前那盤子菜,嘗不出什麼滋味。
“不喜歡今天的菜嗎?”
符煦忽然出聲,談甯愣了愣,對他搖頭。
“原來你不喜歡啊,”他說着将所有菜挪到自己面前,卻并不動筷,“我想了想,的确是我浪費了你寶貴的時間,很抱歉。”
談甯望着他的眼睛,在他這樣正兒八經地反向說出他的訴求時,她卻說不清這段時間的迫切。
符煦能給她很多很多資源,卻不能給她真正想要的諾言。
未知的結婚日期,就像懸在她頭頂的一把劍,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就會轉身向另一個人。
毀滅一個小小的訂婚戒指,還會有千千萬萬個戒指等着出現在結婚儀式上。
為了不被利刃紮得頭破血流,為了抓住他,她必須跑起來,但她好像忘記了,終點處要站着兩個人,光是一個人死死的掙紮是沒有用的。
她應該對他說不是的,你沒有浪費我的時間,我希望你就像這樣,一直在我身邊。
但她好像根本抓不住他。
“原本訂婚戒指是另一個,但我覺得不夠好看,所以讓符煦換了我挑的。”
未婚妻告訴過她,是她自己又刻意遺忘了。
她想要的一枚戒指,是别人早就不要的。
她想要的這個人,也從來沒有把她放進自己的未來裡。
談甯起身離開花房,符煦正如他所言,不再來浪費她的時間了,她拍完一部,短暫的休息,又投身于下一部戲,所有的時間都用在角色的投入與剝離上,拿出一百二十分的精力猶嫌不夠。
就這樣,在一個接一個的劇組間,她收放着情緒,過着不同的人生,也沒有時間分去想他。
隻是聽說他的婚禮将近。
晚上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的,早上他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離開的。
他們之間,忽然就錯位了。
殺青那天,她沒想到符煦會來接她。
副駕放着一大捧郁金香,後座堆着許多購物袋,她隻能把花抱着坐上車,閉上眼都還覺得亮得紮眼。
“你是不是很累?”
“忙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