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蘭姑這種閑散的江湖中人,太容易被他們發現、利用、乃至消滅。
“蘭姑...剛剛我們有些沖動了,你不該動手的...”
在船上,楊妙真冷不丁地開口。
正托着腮看着水面的葉蘭姑回過頭來,皺了皺好看的眉毛,“人善被人欺,況且你那日在酒館裡不也要拔劍傷人?”
“我...這不一樣,我并未要傷及他們的性命,可如今卻是——”
“卻是什麼?我可不怕他們,你在那種守規矩的地方呆的久了、就變得畏手畏腳的,我與你可不一樣。”
說罷,葉蘭姑轉過身子不再看她,心裡有些憤懑。
她有時候很讨厭楊妙真這種優柔寡斷、思量過多的性子,仿佛做什麼事情都要三思,都要首先抛棄個人情感。
她知道楊妙真不夠圓滑、性格有些固執,她不會去和敵人過多周旋,也不會貿然進攻。若是讓她來處理,她也許會在進行一番毫無意義的口舌之辯過後,才确定自己下一步是進是退。
或許在葉蘭姑的印象中,江湖上的打打殺殺太常見了,她不覺得那些談判與争論有什麼現實意義。
若是不順她意、倒不如直接解決掉。
“蘭姑...”
見葉蘭姑好一會沒再理她,楊妙真有些害怕,輕聲叫了她一聲後,果然沒有得到她的回應。
楊妙真的心裡又開始矛盾起來,她不覺得自己的觀點和選擇有什麼不對,但也不想與葉蘭姑作對。
葉蘭姑總說“找也是找我一人”,可她好不容易才見到葉蘭姑、怎麼能抛下她?怎麼能将她置身于任何危險之中?
或許是她在那種黑暗的地方呆的久了,唯有這種狠辣的報複才能解決心頭之恨。
楊妙真本就不善言辭,遇到葉蘭姑更說不出幾句完整的句子,于是便也沉默不語了。
船夫看出二人之間的小别扭,便主動同坐的更近的葉蘭姑搭起話來:
“姑娘,你們不是本地人吧?”
葉蘭姑回過神來,笑吟吟地看過去,“船家你怎的知道?”
“我是聽你們的口音啊,像是從南邊來的吧?”
“是的,我們是從餘杭來的。”
“唉呀!餘杭是個好地方啊,前幾年我去過一趟,那兒山清水秀的,我之前都沒見過什麼山!”
“您是哪的人?京口嗎?”
“不不,我是江都人。”
“原來您就是江都人啊!聽聞江都富庶極了!”
“害,再富、富的也不是我們這些平民老百姓哦...”
楊妙真安靜地聽着他們的交談,目光一直追随着葉蘭姑的身影。
蘭姑啊蘭姑,為什麼你總能這樣和善又熱絡,好像所有人都可以同你親近,她楊妙真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楊妙真有些神傷,于是移開了視線,将目光投向岸邊的蘆葦叢。
夜裡的時候,船家将船停在岸邊,楊妙真便與葉蘭姑将就着在船上歇息了一晚。
葉蘭姑還在發着脾氣,楊妙真卻不知如何開口。
次日早上,她們的船緩緩靠岸,楊妙真緊緊盯着葉蘭姑的動作,有些窘迫地抓緊了衣服下擺。
“到了,姑娘們慢走!”
楊妙真朝船夫點點頭,擠出淺淺的笑,然後順勢起身一腳跨到了岸上。
身後的葉蘭姑也提着裙擺小心翼翼地走過來。
楊妙真有些猶豫地擡了擡手,然後又僵硬地縮了回去。
“愣着做什麼?拉我一把——”
楊妙真猛地擡眼,看見葉蘭姑正笑吟吟地朝她伸出手來。
她頓時有些哽咽,慌忙伸出右手來接。
雙手觸碰的那一刻,楊妙真的心跳仿佛停止了。
像是極寒的雪地忽遇暖風、渴雨的莊家久逢甘霖。
多年孤獨寂寥的心頭開出明豔的花來。
楊妙真的嗓子癢的厲害,她不敢去看對方的眼睛,隻盯着葉蘭姑腳上那隻繡花鞋。
葉蘭姑借着她的力上了岸,然後自然地松開了楊妙真的手。
與船夫道别後,葉蘭姑提起裙擺先行往前走了一步。
“快跟上來啊,呆子...”
楊妙真連忙跟上去,走在葉蘭姑的側後方,看着她微微彎起地唇角、楊妙真整顆心都是滾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