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砰!
馬車車輪好像碾過了什麼東西,頓了一下。
随後,一股異味悄悄鑽入鼻腔。
有點像爆漿的臭豆腐。
桑黎看過去。
一隻毛發斑駁、屍體扭曲的死老鼠從馬車縫隙間“擠”了出來。
惡臭的,肮髒的,混着下水道的排洩物。
桑黎:?
好肥哦。
這裡死人很多嗎?
老鼠能這麼肥?
斯洛看過去,什麼情況?
這裡怎麼會有老鼠?
他又去看桑黎。
本以為她會尖叫、皺眉、或者立刻往他懷裡撲,甚至他都已經擡起了手,準備将她護住。
但桑黎仍然盯着那隻死老鼠,嘴裡喃喃道:“死透了啊……不過身上還挺完整的。”
“……”
斯洛的動作僵了一下。
她擡起頭,望着他,表情有點疑惑:“這地方是……倫敦嗎?”
“是。”他恢複常态,溫聲回答。
“哦,”她點點頭,語氣輕松得就像在說“早餐還挺好吃”。
她繼續嘟囔,“那就對了。有老鼠才像倫敦。”
他沒有說話,松了口氣,不過也因為剛才沒有碰到她而微微有些惱怒。
她比他想象的——更加有趣。
比他們第一次相遇見面時,還要可愛許多。不是會被一隻死老鼠吓哭的瓷娃娃,而是一塊巧克力外包着的酒心糖。
斯洛唇角緩緩揚起。
這樣也好。
馬車繼續向前,車輪碾過碎石,發出節奏沉緩的“咯吱咯吱”聲。
車廂内的氣氛安靜得詭異。
桑黎靠在軟墊上,眼神漫不經心地掃過窗外。
“新出了香水,應該是你喜歡的味道。”斯洛找着話題,“對了,還開了一家意大利餐館,很正宗,老闆是意大利裔,咱們也可以去嘗嘗。今天天氣不錯,别因為一隻老鼠心情不好,反正也沒有弄髒你的裙擺。”
桑黎有意無意的答應着,還在想剛才那隻老鼠。
這麼幹淨整潔的街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呢?
甚至道路兩旁,都沒有泥濘和糞便。
她根本沒有聽進去斯洛的話。
突然,她的指尖一顫。
她看見了一個人,目光微微停頓。
就在前方不遠的石橋邊,一個男人正站在橋柱旁。這個男人的頭發淩亂,側臉看起來有些白,應該是沒有休息好,卻意外熟悉。
他在抽煙。
風吹過他衣角,掀起些許波瀾。
男人似乎感受到了什麼,猛地擡頭。
他的目光隔着行進的馬車,和桑黎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電光火石之間,桑黎怔住了。
男人也怔住了。
好熟悉的感覺。
四目相對,僅僅幾秒,卻好像隔了很多很多年。
頓時,大腦一片空白,就像是什麼東西炸掉了。
桑黎眯起眼睛,那人是誰?
他絕對和自己有關系。
就現在沒有,以後也絕對會有的。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命中注定了一樣。
但馬車沒有停。
咯吱咯吱。
馬車繼續前行,把她從那種恍惚的感覺中拽了出來。
溫暖的風掠過,車窗外的景色飛速後退。
那個男人的身影,漸漸遠去、模糊、消失。
***
陸燼正站在橋邊。
他找到了,桑黎。
幸好這個地圖還不算太大。
三個小時前,他進入了BEAM-0248創作的世界。
畫面劇烈扭曲之後,他腳下的地面終于穩了。
刺眼的光退去,周圍是複古、甯靜的風景,空氣中彌漫着玫瑰與油畫顔料的氣味。不過顔料的味道轉瞬也消失了,這裡就好像是真真正正存在的現實世界。
說實話,BEAM-0248構造的精神維度,足以達到以假亂真的目的。他說的是物品、細節、以及景色。
隻不過在他看來,整個世界很虛假,很夢幻。
這裡不像是十七十八世紀的歐洲,更像是桑黎會喜歡的西方玄幻電影。
真實曆史上的歐洲,哪裡有這麼好看?
桑黎說過,就連倫敦大街上,也都是排洩物。
因為太假,所以才讓人惡心。
陸燼打聽到這附近隻有一個公爵,公爵有個夫人,猜想就應該是“畫中人”和桑黎。
這是要塑造什麼公主和王子的美夢嗎?
做夢。
他等在城堡出來的必經之路上,BEAM-0248肯定迫不及待向桑黎展示他的整個世界。
然後,果不其然他看見了——
馬車之上,她穿着一襲白色公主裙,沒有平日裡那種悠閑的美感,像是被迫迎合某種劇本。
而在她身邊坐着一個男人,黑色西裝,臉部模糊,像是沒有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