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燼渾身一震,幾乎要拔腿沖上前去。
但他強行壓制沖動。
不能動。
他現在就是“被創作的一部分”,一切行為都有可能被畫作捕捉、利用。
如果被察覺到他潛入了畫作中,即使被注射了精神穩定的藥劑,仍然會有不可逆的損傷。而且如果被0248發現,桑黎也有可能出不來。
陸燼眸光發狠,拳頭攥緊,眯起眼睛。
唐瀾說得對,一旦破壞畫面,整幅畫将啟動自我吞噬機制,所有的受害者都可能遭到記憶被抹除的風險。
陸燼招了一輛馬車,一躍而上。
他要去看看,桑黎去哪裡了。
她現在還好不好?
是否還記得自己?
車輪在石闆路上飛快滾動。
陸燼和那輛馬車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如果從單兵作戰能力來講,“畫中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但這次的掣肘太多,牽一發而動全身。
陸燼按下耳機:“能看見影像嗎?”
“老大,分析完畢。桑黎身邊的那個男人就是BEAM-0248,同時也出現在你們去看櫻花情人的畫展那天。我進行了圖像分析,他确實一直在追蹤桑黎。”周方陽的聲音傳來,他飛速在鍵盤上敲擊,“以及,我正在結合面部系統識别,你現在附近的人全部都是最近失蹤的受害者。你們要小心。”
“好,在我找到這個畫作的邏輯之前,餘琦和唐瀾都不要進來。”
“知道了老大。”
“對了,這裡是倫敦嗎?”陸燼突然問了一個無厘頭的問題。
周方陽:“我查閱了資料,這個畫中的世界确實是根據倫敦畫的,但曆史上的倫敦并不是這個樣子,就好比,那時候人都吃不飽穿不暖,瘟疫橫行,到處都是黑死病,怎麼會在陽台上種玫瑰花?而且面包店裡也不會有松軟可口的面包,傳統的窯爐根本控制不了水分。”
陸燼微微挑眉;“你好像很懂得樣子。”
周方陽撓撓頭有:“那天桑黎說的,她對這些好像很有研究。”
桑黎确實是個特殊的女孩子,看起來文文靜靜,十分喜歡玩乙遊,會畫畫,會欣賞美景。但同時是恐怖片愛好者,□□暴力美學愛好者,中世紀黑暗曆史愛好者,還會研究什麼山羊頭和邪術。
陸燼不太爽,竟然連周方陽都知道,但桑黎從來不告訴自己。
昨天好不容易桑黎想要去吃完牛排看電影,而且還是上次她準備約白珩看的那個什麼喪屍片,但全部被BEAM-0248這個破玩意破壞了!
饒不了祂。
陸燼駕駛馬車跟着走,桑黎的馬車停在了一件高檔服裝店門口。
桑黎下車。
——啪嗒。
鞋尖點滴的同時,白色裙擺落地,裙子邊緣竟然在幹淨的地面上掃出來一群黑色的泥巴污漬。
但是地上,明明沒有一點水痕。
與此同時,停下來的陸燼又聞到了說不上來的氣味。
是腥臭的,像死魚與腐泥混合的氣味,又夾雜着一絲油漆未幹的刺激味。
陸燼心猛地一沉。
腦中突然冒出了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剛才還幹燥整潔的鵝卵石街道,竟不知何時,兩側滲出了黑水。黑色粘稠的液體從石闆縫隙中湧出,如同地底有什麼東西在緩緩呼吸,向上滲漏。
街道似乎也在扭曲。
鵝卵石開始脫落,街邊建築的影子被拉長,變得像巨人的手臂,扭曲、下垂,像是想抓住車輪。
吱吱——
黑水邊緣,兩隻巨大的老鼠鑽了出來。
毛發濕漉漉的,眼睛像燒紅的煤球,拖着尖長的尾巴,在馬車輪旁疾跑而過。它們似乎根本不怕人,甚至在注視他。
“周方陽,幫我……”陸燼話還沒說完,然而再一看,地面又變得幹幹淨淨。
周方陽:“怎麼了老大?”
“看到了嗎?”
“看到什麼?”
“算了。”
周方陽意識到什麼:“剛才,異常磁場波動了一下,老大你要小心。”
陸燼:“好。”
與此同時,站在街道上的桑黎好似也聽見了響動,轉頭去看,但什麼也沒看見。
她又看了看天空,轉身進入了服裝店。
店鋪服裝令郎滿目,價值不菲。
店員發現是闊太太和她的丈夫,殷勤的噓寒問暖。
衣服很漂亮,很華麗。
“這件怎麼樣?”斯洛指了指衣架上那條鑲了珍珠邊的公主裙。
“不好。”
說實話,桑黎沒什麼興緻,總感覺有些奇怪。
“好吧,那這套呢?”他又換了一件,指着一件黑色燕尾長裙,肩部還有一朵紅色絹花。
很勾勒身材,還是低胸的。
“也不好。”
斯洛:“……”
桑黎已經不再理他了,視線在貨架上快速掃過,然後停下腳步。
有是一套銀灰色的女騎士裝,皮革與金屬拼接,胸口有個暗紅十字标志,剪裁幹練,腰身利落,裙擺卻分叉得恰到好處。
有點好看。
“我要試試。”
“我陪你過去。”斯洛跟上來。
桑黎回頭,擋住他:“你想看我換衣服?”
斯洛一怔,連忙舉手:“不敢。”
他突然也不知道怎麼了,竟然有些害怕桑黎。
“乖乖在這等着。”桑黎說完,抱着衣服走向試衣間。
試衣間是單獨的二層房間,深紅色的地毯,以及一人高的鏡子。
她走進去,放下衣物,背對鏡子。
空氣很安靜。
沒有立刻換衣服,而是緩緩轉頭,盯着鏡中自己的倒影。
然後,唇角輕輕一動,聲音平淡有些笑意,卻沒有對着任何人說話:“你出來吧。”
簾子外,衣架輕輕晃了一下,發出咔哒一聲細響。
“桑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