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烨問：“為什麼弄死他？”

井中鬼漫不經心道：“他都這樣了，活着和死着有什麼區别？還得感謝我給他個解脫呢。”

鐘烨神色不變：“我也想給你個解脫。”

井中鬼威脅道：“敢這麼跟我說話，口氣倒不小。你過來一步試試，看我扭不斷你脖子！”

鐘烨道：“你不敢。”

井中鬼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可笑的事情，哈哈大笑：“我不敢？你放馬過來，看我敢不敢！”

邊說邊把指節骨按得咔吧咔吧響，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好像隻要鐘烨往前走一步，他就馬上付諸于行動。

鐘烨面不改色，真的往前走了兩步。

井中鬼噎了一下，牙疼似的皺起眉毛：“你真走啊。”

鐘烨道：“你不敢殺我，因為隻有我能救你。”

井中鬼啧道：“小看你了。——既然都猜出來了，還不幫我出去？”

“你搞清楚一件事，現在不是我求你，是你求我。”鐘烨漠然道，“求人就該有求人的态度。”

井中鬼不滿道：“小子，你别太過分……”

鐘烨徑自打斷：“若我沒猜錯，你需要天師血解開這井對你的束縛，若我死了，可能再過一百年一千年都不會有下一個天師進來了，你将永世困在這裡，絕無解脫可能。”

井中鬼臉上的笑容完全收斂了，被别人戳破心事顯然讓他不爽到了極點。

鐘烨心裡已經有了計劃。幾百年前井中鬼能在鬼域大殺四方，為何現在就不能？他雖性格惡劣，但未必不是個好幫手。

在舉目皆敵的鬼域裡，就算是條狗，拉攏過來也是好的，更何況一個曾經算同僚的人。

鐘烨咬破指尖，卻先在自己胳膊上畫了一符，才把血滴抹向井中鬼額頭：“認識這個符嗎？”

井中鬼扭頭想避開，可惜鐘烨動作先快一步抹上，血滴發出紅亮的光彩，随即消隐，想擡手擦去已經來不及了。

契約成立。

這個符文的意思，是一定時間内同生共死。

也就是說，若鐘烨死，井中鬼會遭到反噬，不得超生。

“所以，”鐘烨璨然一笑，“為了你自己，保護我出去吧。”

井中鬼陰沉着臉，惡狠狠地吐出一句：“小子，好手段。”

他本隻想借鐘烨之手恢複自由，完全沒關心後者到底能不能出去，誰料鐘烨不但不上當，還擺了他一道。

鐘烨笑道：“謝謝誇獎。”

井中鬼咬牙切齒道：“遇見你算我倒黴。”

同時，咔，咔，咔咔，井底傳來清脆的破裂聲。

井中鬼臉上的陰郁迅速被狂熱取代，眼中冒出詭異腥熱的血光，他按住井壁，身子緩慢上抽，像在拔離黏稠的泥潭。

他胳膊青筋暴突，像是下一秒就會爆裂，兩手按住的地方出現了凹痕，咔，咔，石井出現了裂痕，他将一條腿從井中拔出，踩到地上，腳底闆流出黑紅色的濕水，接着是另一條。

他想要一鼓作氣徹底掙脫井的束縛，卻發現竟然無法做到，好像冥冥之中仍有一根無形的繩子，将他和井連到一起，不禁向鐘烨投去疑惑的目光。

一擡眼，腦門上啪的一聲，被貼了張什麼，四肢立即僵硬難動，當過天師的他立即明白那是一張定身符，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

鐘烨道：“我可不放心讓你這麼早出來。在我去過當鋪之前，你還是好好待着吧。”

他敢确信，這時把井中鬼放出來，指不定下一秒就會把鬼域鬧個天翻地覆，那時再想悄無聲息地脫身就難了。

說完，轉身揚長而去，全然不顧身後井中鬼憤恨的視線。

鐘烨邊沿着來時路往回走，邊在心裡思索，自己能拿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交換。

符箓？桃木劍？玉印？聽起來像自投羅網。

想來想去，隻有天師血。

這暴露身份的可能比較小，因為的确有些強悍的大鬼會獵殺天師，吸取其血液中的法力來提升自己，比如白鬼。

鐘烨在心底吐槽了一句：等回了人間，真該去查查自己有沒有貧血。

然後撩起袖子，露出一節小臂，卻見驟然暴露在光下的小龍從袖子深處遊到手腕，它嘴中叼着一枚青色的鱗片。

鐘烨一怔，看見小龍尾部秃了一小塊，露出下面粉白的微微滲血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