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與鐘知行的關系,對于鐘明言這位二伯父,鐘烨疏遠許多,但不是有芥蒂,而是因為他少年時,鐘明言常年在外處理封印之事,逢年過節都未必能見一面。
但畢竟是自己長輩,鐘知行之下的第二掌權人,鐘烨始終尊重而敬仰。
他繞過書架,站在鐘明言剛才站的位置上,面前的書有的覆蓋了一層薄塵,有的幹淨非常,表面包漿發亮,粗看一眼,都是神獸封印的記載。
鐘烨回想他剛才的具體位置,指尖拂過一本本書冊,最後停在一行燙金封皮上。
一行十本,都是無字封面,質地厚韌,邊邊角角有點破損,翻開看,全是手寫記述,增删痕迹明顯,每過一沓就換了字迹,最後一部分空無一字。
這是手抄,描述了曆來所有相遇神獸的特征、來處等資料,由鐘家一代代天師親手撰寫,并随時更改修正前人的記載。
鐘明言看這些,非常正常。
換句話說,任何一個天師看這些,都正常。
鐘烨覺得自己多想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也許是剛被伯母的生死不定搞得一頭霧水,現在看誰都像壞人。
這些手抄他之前當故事集翻過,記載的内容都忘得七七八八了,反正目前也沒有别的事情幹,想從裡面找一找有關青龍的,索性靠在一邊,一本本翻開目錄,找到“青龍”,順着後面的頁碼——壹佰貳拾伍,一沓沓翻過去。
壹佰貳拾叁,壹佰貳拾肆......
壹佰叁拾壹。
鐘烨以為自己翻過了,又往前翻了一頁,愕然發現根本就沒有從壹佰貳拾伍到壹佰叁拾的兩頁。
他攤平手抄,看清書縫中間有兩道細細的線,好像曾經被人小心翼翼地撕掉了兩張。
鐘烨快速浏覽了一遍其他手抄,全無殘缺。他不相信有這麼巧合的事,怎麼就趕得這麼巧,他來找青龍的記載内容,偏偏青龍的就不見了。
他用手指摩挲那兩道痕迹,撕紙的人非常謹慎,沒有留下半絲氣息。
奇怪。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吵吵嚷嚷,越來越近,似乎有人一邊打架一邊往這邊來,鐘烨好生奇怪,剛擡頭想眺望,一個小人旋風般沖進來,一頭紮進他懷裡,竟是阿溪,小臉急得通紅,上氣不接下氣:“你......”
剛說出一個字就開始劇烈咳嗽。
鐘烨還未見過他如此慌亂,忙蹲下拍拍他的後背:“怎麼了,跑這麼急。”
阿溪好不容易喘過來一口氣:“他,他找你......”
“誰?”
阿溪急切喘息着開口:“是,是——”
欻!
一道寒光殺至眼前,角度刁鑽,避開阿溪,直沖鐘蔚脖頸!
鐘烨猛然閃開,那雪亮寒光不依不饒,直逼面門,他下意識閃身後仰,寒光靈巧一動,硬生生戳向他的眼睛。
他險險躲開,後躍三丈,同時把阿溪提起來夾在胳膊下,擡頭見一人面有怒色,揚手抓住旋回的劍:“哪裡跑!”
竟是鐘蔚。
兩人剛剛分别一日,雖然私下關系不太好,但鐘烨确定沒不好到無緣無故拔刀相向的程度,鐘蔚見他躲開,怒氣更甚,持劍直直地指向他,喝道:“快說!你怎麼混進來的!你把鐘烨弄到哪裡去了!”
誰?
我嗎?
我把我自己弄到哪裡去了?
鐘蔚又是一劍戳來,當,兵戈相撞,鐘烨道:“冷靜。”
懸空的阿溪也叫道:“對啊對啊你着什麼急,我都說了肯定不是他!”
鐘蔚喝道:“我親眼所見豈能有錯!”
鐘烨道:“你先說,怎麼了?”
鐘蔚哪裡肯聽,乒乒乓乓就跟他幹起來。刀光劍影,不分上下。
阿溪哇哇大叫:“你倆幹架能不能把我先放下啊啊啊!”
膠着之際,一道明亮的白光突然插進兩人之間,響起威嚴雄厚的男音:“住手!”
鐘烨一個閃身,放下阿溪直起身子:“伯父!”
鐘蔚也收了劍,黑着臉向鐘知行問候。
鐘知行收回拂塵,目光如炬,臉色嚴肅,舉目望向二人:“血脈至親,師出同門,為何自相殘殺?”
身後跟着幾張熟面孔,老的少的都有。長輩們本在商議事務,忽接到小童急匆匆來報,說鐘烨和鐘蔚打起來了,連忙趕來。
鐘蔚一甩袖子,怒道:“他不是鐘烨!他是鬼!”
話音未落,一雙雙探尋的視線都定格在鐘烨身上,簡直如芒在背,一片竊竊私語:
“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就字面意思嗎。”
“鐘烨是假的?不能吧?我看他挺正常的。”
“我早就說,他年紀輕輕的天天出去,心裡肯定有鬼。”
“這什麼話?鐘蔚不也天天出去嗎。”
“肅靜,都别先入為主,等族長下判斷。”
鐘知行緩緩道:“蔚兒,天師從不做混淆黑白之事,你說烨兒是假,可有證據?”
鐘明言道:“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