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知行在衆人心裡的地位難以撼動，尤其在這種危急情況下，更需要有個主心骨來作為精神支柱，他很快獲得了在場所有天師的默認或同意。

鬼雲還在膨脹蠕動。

鐘烨也參與進去，剛一靠近，陣陣威壓逼近，他感受過天師的威壓，神獸的威壓，單個鬼的威壓，如今第一次感受到成千上萬隻惡鬼的威壓。

恐怖。

強大。

好像荒無人煙的陰濕沼澤，稍一靠近就覺得好像墜入其中。四面八方的束縛感襲來。

鐘知行沉聲道：“除了第一批派來的，剩下的都來我這這。”

立即就要不少忙着加固封印天師卸了手裡法器，抽身疾步而來，少了灌入的法力，陣法的顔色幾乎在瞬間暗淡，情況危在旦夕。剩下的天師紛紛變了臉色，冷汗直流。

鐘知行沒有耽誤，嘴裡輕聲念了幾句什麼，将手放在空中一處，貼合掌心的位置亮起淡薄的金色，在場天師都能感受到那一小塊區域在緩慢變薄。

即使要放出缺口，也不能一下子放開，不然難以控制，哪怕僅憑這恐怖如斯的惡鬼數量，就是有百分之一僥幸散落到人間，後果也不堪設想。

鬼雲沸騰了。

它們像見血的蒼蠅，猶如沸水冒出的氣泡，接連不斷地湧向那個即使破碎的小口，形成一大團詭谲莫辨的色塊，像黑紅，又像深紫。

其他區域的鬼雲顔色明顯變淡，有的邊緣甚至已經和陣法邊緣隔開一道空隙。這倒是讓修補的天師微松了一口氣。

鐘烨聽到惡鬼混亂的低語。

幾個模糊詭異字眼的重複，如同密密麻麻的昆蟲摩擦口器，發出某種頻率，隻是聽着就心驚膽戰。

緊急關頭，每個人都做好了攻擊的準備，近百隻眼睛死死盯着鐘知行掌下，但鐘知行的動作卻停滞了。

最開始大家還以為隻是緩和攻勢的舉動，直到看見那處裂出蛛網狀的紋路。

咔嚓。

幾乎在聲音響起的同時，電光火石間鐘烨反應過來，猛然向前沖去，但一人比他更快，飛身撲去搡開鐘知行，一股強勁的法力如雷霆轟鳴咆哮，發出耀眼奪目光芒，直直刺入那口窟窿！

即将沖出的千萬鬼魂受到重創，它們站位密集，礙于空間限制，想躲都躲不掉，連尖叫聲都沒有發出，化作一縷縷惡臭的殘煙，随後，更多的法力呼嘯而至，像是無邊的火焰，将一切包圍！

它們被迫離遠缺口，立即就有人撲過去補上，整個法陣再次熠熠生輝，短短三秒内，鬼十去六七，沒了過多的數量，處理起來也相對容易。

仍有一些不甘心的鬼魂往上沖撞，但大勢已去，任憑它們怎麼努力也不可能破開。從今往後，天師一定會加強對鬼雲的檢測和布防。

總算是有驚無險。

鐘烨甩了甩發麻的手，由于剛才法力消耗過大，有些氣喘，望向一邊。

沖出來救人的是鐘明言。

他那一擊蠻力至極，成果巨大，消耗也巨大，此時臉色煞白，他顧不上自己，撐起身子按住鐘知行的肩膀：“大哥？你怎麼樣了？”

鐘知行一反常态，眼神非常迷茫，好像在看他又好像不是，一言不發，似乎被誰操控了意志。

鐘明言察覺到了不對，急切道：“大哥，你怎麼不說話？”

周圍天師忙挨過去，還沒等醫師做進一步檢查，鐘知行忽然身子一凜，眼睛裡有了神采，視線聚焦在鐘明言臉上：“…明言？”

鐘明言連忙答應，擔憂之色溢于言表：“是我是我，你剛才怎麼了？”

“…什麼。”

看他的表情，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旁邊一個老天師搭腔：“若不是明言及時沖出來，知行啊，你就危險了。”

鐘知行這才一點點緩過來，突然站起來，快速走到陣法前，伸出手摸了幾處，長長地松一口氣：“還好。”

轉過身，對衆人憂慮的目光擺了擺手：“無妨，畢竟老了，剛剛可能被鬼氣暫時侵蝕……沒事沒事。”

他的模樣更加憔悴，大家好像這才看清，他正在逐漸老去，鬓發花白，眼角生出皺紋。遭此變故，身闆都沒以前直挺了。

鐘明言向前一步：“可是……”

鐘知行舉起手示意他住嘴，然後揚起一個衆人極其熟悉的和藹微笑：“沒事，你們各自去——”

話音被一陣急促的咳嗽聲打斷。

鐘知行佝偻了身體，一手成拳抵在唇邊，盡力壓制着咳聲，但當他再次揚起臉時，所有人都看清了他手上新增的一抹嫣紅。

鐘知行，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