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難得過上清淨日子。

鐘烨揪着家裡的黑魍魉問了一圈，它們畫出的人到底準不準确，得到的永遠隻有肯定答案。

他開始思考黑魍魉口中逼迫它們做事的鐘明言是否也是假的。如果真的如此，那個鐘明言肯定不是禦紙術做出的紙人，黑魍魉堪稱禦紙術的祖師爺，想用這種伎倆騙過它們是不可能的。

這樣一來，情況更複雜了。

小黑恢複得很好，毛色比之前更油亮，性子也安靜了些，但還是不愛理人。

鐘烨連續幾日不見無名，稍有疑惑，元玉便将實情告訴他。

鐘烨聽了也有些感慨。問元玉：“真是你猜的？”

元玉點頭。

他竟然會詐人了，明明剛來時還是問什麼答什麼不會隐瞞也沒心機的性子。鐘烨一時有點好笑。

家裡多了這麼多活蹦亂跳的家夥，雞飛狗跳是時有的事，照顧起來頗費心思。他在陽台設了個陣法把它們關起來，為了防止對面居民看到，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還好在寒冷的冬天，不顯得突兀。

它們尚在觀察期，不需要進食，鐘烨有點為自己的錢包慶幸。

如果小灰沒偷溜出去玩的話，日子就更完美了。

小灰被發現時滾了一身黑泥，正努力地往樹皮上蹭。看見鐘烨尋來，心虛地将耳朵折下，沒等他靠近就趴在地上嗚嗚叫。

鐘烨看着它毛上均勻的泥土，最終沒下去手。

大晚上的，周圍寵物店都關門了，又不能讓小灰髒到明天早上，鐘烨短暫思忖後，把它帶到了衛生間。

寒冬晚上不适合給小動物洗澡，所幸小灰不算純動物，外界刺激能很少能對其造成傷害。

打開浴頭，嘩啦啦的水流落在小灰脊背上，将它的毛攤成一張兩面的餅，它伸着舌頭，乖乖坐着，有時揚起鼻吻試圖嗅聞晃動的浴頭。

以前洗狗，鐘烨都是扔給寵物店，這還是第一次親自上手。阿拉斯加犬毛厚體壯，表面的毛濕了，覆蓋全身，好似一層隔水膜，泥黃的髒水順着毛尖在身下淌開。但沖了半天，髒水顔色幾乎不減，鐘烨用空出來的那隻手撥開小灰身上的毛叢，見裡面依舊幹燥。

“……”

果然專業的事情還是要交給專業的人幹。

但都沖這麼久了，怎麼也得繼續吧。

他又沖了一會兒，再看毛叢深處，還是幹的。

“……”

小灰渾然不覺，還昂起頭來舔舐他的手腕，可能以為主人在跟他玩遊戲，站起來甩動尾巴，啪哩啪哩，甩了鐘烨一褲子水。

元玉站在窗戶邊發呆，今夜皓月千裡，天地都澄澈。忽而眼角餘光看見衛生間門開了，透出淡黃色的燈光，卻遲遲不見人出來。

他才往那邊投去一眼，鐘烨從門後探出小半個身子，衣服上有些濕點，問他：“你會洗狗嗎？”

“…嗯？”

十分鐘後，小灰趴在浴缸裡，水位不斷上升，沒過它的脊背，兩人搬了凳子坐在旁邊看。

鐘烨想，我的水費。

小輝還伸着舌頭滿臉傻樂。等水放得差不多了，鐘烨起身關掉水閥，往它毛身上擠了兩大坨沐浴露，上手一點點揉開。

透明的沐浴露很快變成了棉花一樣又大又蓬松的泡沫，空氣中散開一股由淡到濃的栀子花香。

小灰興奮地搖動身體，身上的泡沫都飛去地闆上，鐘烨不輕不重地往它後背拍了一下：“别亂動。”

浴缸裡水溫比人體溫度高些，衛生間門又是關的，按說封閉空間内很容易升溫發熱，但元玉身上的冷氣很好地中和了這一點。

元玉對這股花香的來源有點好奇，左顧右盼，最後實現定格在一團團雪白的泡沫上：“這是花嗎？”

“不是，”鐘烨給他解釋，“隻是一種有香味的化學産物。現在是冬天，冬天基本沒有花。”

元玉凝神想了想，沖他擡起一隻手，指尖生出細小的水流，螺旋而上，彼此之間如有無形絲線牽引，向中心聚攏，聚成水滴形狀，閃出珠玉般的光澤。

最外層的水先彎成弧形，依次往裡，舒展張開一片片的類似形狀，隻是厚度較薄，看見此情此景，鐘烨才意識到這是一朵花。

一朵由水凝聚而成的花。

元玉道：“我出水不多，見的花也不多。有時候無聊了會給自己捏花玩，像這樣。”

“很漂亮。”鐘烨真心實意地稱贊。

确實漂亮，花瓣花蕊栩栩如生，表面青藍微光流轉，色彩溫涼。

沒有人不喜歡受到真誠的誇獎，哪怕本身并不在意他人褒貶。

最後元玉把花送給他了。

鐘烨手上沾滿泡沫，接過來時，蹭了一點在花瓣上，花瓣邊緣暈染出一點彩虹。

元玉說它不會随便破裂或消失，鐘烨把它放在洗漱台上靠鏡子的地方，每天早上都能看見。花瓣閃爍着玻璃般的質感，但更柔潤。

小灰陷在軟綿綿白花花的泡沫裡，興緻來了，揚起腦袋就想汪汪大叫，被鐘烨輕車熟路地握住嘴筒子：“大半夜的叫什麼。”

小灰聞到他手上濃郁的沐浴露花香，搖頭晃腦，啊啾啊啾打了兩個噴嚏。動作幅度過大，浴缸裡的水流到地上，沾濕了元玉的尾巴。

龍很珍重自己的鱗片，尾巴上鱗片最多，感知也敏感，元玉瞬間擡尾扭頭看了一眼。雖沒有污漬，他還是學着鐘烨的樣子擠了一點點沐浴露，走到一邊去給自己洗尾巴。

他對尾巴上出現的泡沫很感興趣，試着甩了甩，尾尖的白泡沫就飛出去，七零八落地飄到地上，本來就亂七八糟的浴室更是沒了下腳地。

“小心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