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通話後，約翰心裡很傷感，當晚輾轉難眠。
最後，他一揉頭發坐了起來，憑着一股沖動跑上了二樓，“噔噔噔”地敲響了傑的卧室門。
屋裡，傑正盤腿坐在床上，敲着放在大腿上的筆記本鍵盤，在暗網上和黑客做交易。
聽到敲門聲，傑快速跟黑客做完最後的交代，接着扣上筆記本電腦，扭頭看向房門問：“怎麼了？”
“我……”屋外，約翰憑着一時腦熱沖了上來，現在一聽到傑的清冷嗓音，他頓時清醒了一大半，有些支吾無措地說，“我……想請你幫個忙。”
傑起身打開房門，就見約翰頂着個雞窩頭站在外面，身上還穿着皺巴巴的睡衣，顯然是剛從床上爬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傑的錯覺，約翰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可憐巴巴的，就像蹲在路邊等待主人的忠犬。傑心裡有點不忍，側身讓開道來，“進來說吧。”
約翰頗有些局促地走進了卧室。
室内很整潔，凡是擺放了東西的地方都碼得整整齊齊。
約翰都不敢拉開椅子坐下去，生怕把這個整潔得過分的地方給弄亂了。
他手足無措地立在床邊，臉頰很快紅了起來，支吾着說：“傑，我……我想請你……和我一起去探望我媽媽。”
傑愣了愣，有些費解又不滿地道：“探望你母親？”
“嗯。”約翰點點頭，“我媽媽身體不太好，一直在住院。她……很想看到我過得美滿幸福，所以我就想……你能不能……”
傑聽不下去了，眉頭深深擰了起來，一股戾氣幾乎是直沖胸口。
他頗為強勢地打斷約翰道：“你是忘了公司的要求嗎？公司不準我們跟以前的任何親朋好友有聯系。你這樣去探望親屬會讓我們很危險！”
“我知道。”約翰眉頭也蹙了起來，“可那是我媽媽，我總不可能扔下她不管吧？”
傑一聽這話就更氣了，駁斥道：“你管她就是在害她！我們工作這麼危險，你跟她聯系越緊密就越容易置她于危險之中。”
約翰一臉不服氣，他才不信公司那些狗屁規矩。要他不聯系以前的親戚朋友，沒問題。但要他跟他老媽斷聯，絕無可能！
傑見約翰這個樣子，突然回過味來了，扶了下額頭郁悶道：“天呐，你在聯系她？你别告訴我，從接下這份工作之後你就一直跟你母親有聯系！”
“我聯系我媽有什麼錯嗎？”約翰很生氣，既感到委屈又感到不解，“難道你不聯系你的父母嗎？”
“我為什麼要聯系他們？”傑冷然地說。
約翰被傑這樣理所當然的語氣給驚到了，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傑，“那是你的父母啊，你怎麼可能忍心放任他們不管？”
“我為什麼會不忍心？”傑臉色愈發冷漠，“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我都已經成年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憑什麼讓他們跟我扯上聯系！他們過得怎樣關我什麼事？”
約翰錯愕地看着傑，難以理解地搖搖頭說：“天呐，傑，你太冷血了吧？”
傑感到一股無名火猛地燒上胸口，厲聲道：“對，我就是冷血！我就是不想理會我的父母！我想起他們就覺得惡心！這是什麼讓人難以理解的事情嗎？難道子女想跟父母斷絕關系就是冷血嗎？你是不是就憑這一點也想說我是反社會人格？”
約翰愣了片刻，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等等，你說你是反社會人格？”
傑一腔騰騰直上的怒火一下子被約翰的遲鈍給打斷了，他有火沒處發，要吵也吵不下去了，索性抓着約翰的胳膊把人拽出卧室，接着一把關上了門。
約翰一個人在外面呆愣愣地站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傑趕出門外了。他懵懵地揉了揉腦袋，既費解又困惑，搞不清楚他跟傑怎麼就突然鬧成了這樣。
卧室裡，傑攆走約翰後，看到備用手機上跳出來一串攔截号碼。
一看到那熟悉的号碼，傑就心裡猛地驚悸了一下。
那是他父親的号碼。
傑隻要想起父親那張自以為是的臉就會生理性地不适。
其實真要深究起來，父親和母親似乎也并沒有對他做過多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但就是他們做過的每一件看似很小的事情都讓他感到不适。
經年累月的，這些事情一件一件地疊加，就像是下了一場暴雪，雪花一片一片地堆積，最後壓得人神經崩潰，再也承受不了這種家庭關系。
……
接下幾天，傑都刻意避着約翰，他不想跟這個頭腦簡單又感情充沛的人有過多往來。
每天晨跑回來，傑都會看到約翰欲言又止地看向他。
那模樣怪可憐的，就像一隻想要迎接主人但又被主人眼神吓退的金毛。
傑一對上這樣的約翰就感到心裡煩躁。
他知道約翰想找他和好，也知道約翰每天都做了兩人餐。
可他就是不想跟約翰說話。
這個過于外向熱情的男人就像把火似的，傑感覺自己被灼傷了。
他讨厭這麼過分熱情的人。
這麼持續了一段時間，有天晨跑回來，傑發現約翰隻做了一人份的早餐。
雖然這是傑一直想要看到的結果，可看到約翰突然這麼做了，傑不知怎麼的，心裡忽而很不是滋味。
他想，果然人跟人之間就是不能投入任何感情，不能有絲毫期待，不然當一方突然抽離的時候，剩下的那一方肯定會難受——哪怕雙方之前僅僅隻投入了微乎其微的感情而已。
傑收回看向客廳餐桌的目光，正要上樓，卻聽到門鈴響了。他走過去查看監控，有人給他們送來了一個包裹。
送件人穿着深藍色工裝，戴着同色棒球帽，頭低低壓着，帽檐完全擋住了臉。
這種神神秘秘的做派讓傑感到了一絲熟悉感，幾乎在這種感覺漫上心頭的那一刻，傑的手機響了。
有消息發了進來：“親愛的史密斯先生，新任務來了。任務工作服已送至門口，請及時查收哦。”
傑暗道果然是這樣，他打開門，外面已不見送件人蹤迹，隻剩下一個包裹孤零零地在地上。
傑正準備撿起來，就聽身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接着他就感到約翰擠到了他旁邊，這人頭也不擡地對他說：“我來拿吧。”
雖然約翰沒解釋什麼，但傑就是從對方這着急的行動中品出了維護的意思。
經曆了之前的包裹事件，包裹在他們倆眼裡都是可疑危險源。約翰這是擔心觸碰包裹會有未知危險，所以才搶着來拿。
傑心裡五味雜陳，約翰這個笨蛋總是能用最真誠的行動戳中人最柔軟的地方。
約翰抱着包裹走在前面。傑跟在後面，默默拿起了玄關櫃台上放着的備用拆快遞小刀。
等約翰拆快遞的時候，傑默默把小刀遞了過去，傳遞出隐晦的和好信号。
約翰愣了一下，接過刀默默拆開紙箱，也不知道有沒有接受傑這番别别扭扭的示好。
兩人都安安靜靜的，氣氛很古怪。
傑習慣孤獨，卻不習慣這樣的沉默。他覺得自己跟約翰需要一場破冰的對白，但又找不到該說什麼話。
“我靠，無皮肌肉裝？”約翰率先突然出了聲，雙手拎起盒子裡的一個紅色皮套。
傑感到肌膚幻痛，那皮套完全就是人體剝皮後的樣子，裸露出所有紅色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