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毒發作,寒露痛得意識模糊,被蕭淮抱到床榻時,已然撐到極限。
在雨裡,她擡頭看他,隔着細雨,兩人相顧無言,她仍舊用沉默和他對峙交鋒,沒有求他給解藥。
當他抱起她,将她扔在床榻上,寒露渾身都痛到冒冷汗,卻還是掙紮着坐起,想要下床跪在他面前行禮。
“求,求公子賜死。”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隻是她這句話方說完,手肘撐着想要起身,男人似乎很輕蔑地笑了下,傾身,又将她按回軟塌。
“本王說了……”
男人青筋縱起的手按在少女肩膀,垂落的烏發掠過她鎖骨白頸,搔起的細密癢意刹那浮起,還未及骨髓深處,轉瞬又被痛意壓下。
“你的命是我的,露兒,我不讓你死,你如何能死?”
寒露張嘴,細碎的哼吟自唇齒溢出,卻沒能說出一個字。
冷汗涔涔,少女發白的唇瓣漸染靡紅。
“好可憐。”
“為什麼……總是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破破爛爛,脆弱得……哥哥一隻手便能毀壞你。”
蕭淮俊美的臉看不出神情,他卻歎息,話聲聽去盡是憐愛,絲毫不見白日裡的強硬殘忍,他掏出長袖間的絹帕,細緻擦去少女臉上的細汗,在她慘白的唇将被染紅時,他白玉般的手指探入她唇齒,将解藥緩緩低入她喉間。
修長分明的手抽出,朝她下巴一用力,寒露唔了聲,将藥咽了下去。
蕭淮今日慈悲得像是仙人,給她擦拭冷汗,又喂了解藥,盡管她并未開口求他。
解藥服下,寒露四肢百骸裡劇烈的痛意逐漸消散,模糊的意識也逐漸清明時,她心裡的恐懼卻沒有消散,反而更甚。
這個房間她之前很喜歡來,這張床榻她之前曾癡迷地窩在上面,近乎依戀地抱着他衣裳,聞他身上殘留的氣息。
但此時此刻,她卻隻想逃,隻想離開這裡。
過往她所迷戀的,皆成了牢籠。
但蕭淮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公,公子,寒,寒露,唔……”
他不知為何又給她喂了一顆藥,她的話聲随之消弭。
寒露不明白公子為何又給她喂藥,他方才不是給了解藥嗎,她身體裡的痛意都逐漸消了下去,她已經不痛了,但是……
少女的瞳孔驟然收縮。
她分明很冷,被他手指觸着的肌膚卻似火燒。
很燙。
而且,她的身體裡為什麼湧上一陣陣奇怪又難受的感覺。
公子的手指在觸摸她,她難受,但身體卻又不受控制地貪戀這觸感。
想,想……
驟然之間電光火石,在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挑開她衣襟,似有若無地拂過雪軟時,寒露被燙得神志不清的意識掙紮着得了片刻清醒,微阖着的泛水眼眸倏地睜開,震驚不已。
寒露這才知道,他喂給她的第二顆藥是什麼。
公子為什麼要給她喂那種藥!
寒露想不明白,但她也沒時間想明白,方掙紮出的一點清醒又很快被拖拽進混亂的漩渦。
“公子……”
寒露迷惘地喊他,她想要問他,問他為什麼要給她吃這種藥,隻是她剛喊完這二字,卻又有什麼沖湧到腦袋,她身體一顫,猛地咳嗽起來。
男人輕輕地笑了聲,忽然收回了手,将她散開的衣襟重新理好,掩住他惡劣的玩弄痕迹。
蕭淮起身,方才那手背在身後,指骨微蜷,指尖還留着溫軟奶香。
他置身身外一般,眼簾搭着,那雙漆黑的桃花眼既輕又深地看着她。
已是深夜,萬籁俱寂,雨聲初歇,似有幾兩月色傾洩而下,卻照不亮這隐秘而旖旎的一角。
此時此刻,少女近乎狼狽地趴在男人床榻,趴在他面前。
手臂半撐着,身子無力地陷在床榻間。
她不停地喘着氣,那聲音在寂靜的室内好似小貓在叫喚一般,望向他的眼眸裡浸着迷離霧氣,顯得又乖又可憐。
男人微微垂眼。
那藥……的确是個好東西。
她身上棱刺和尖銳都被磨掉,她重又變得乖巧了。
是吧,是吧,她會求他的吧。
露兒,求我。
求我。
快求我。
男人靜默無言。
他此刻居高臨下面無神情,悲憫得似乎超脫情欲,但背在身後的那隻手卻在不停地抖。
面前的小姑娘還在哼着。
珠钗歪斜,長發不知何時散了,淩亂地自她耳側垂下,鋪陳肩背。
方才的冷汗已然成了熱汗,将她臉頰貼着的頭發汗成一捋一捋,她丹唇小口張着,似是渴極了,不停地舔了舔幹燥的唇,又吞咽着喉嚨,那鮮紅的舌尖若隐若現,仿若無聲勾引。
她渾然不知自己這副姿态,看人一眼,便是要人命的。
男人眸光晦暗。
這一陣陣湧來的藥性竟是比痛意還難忍受,寒露意識昏沉,全身火燒一般,連骨頭都是燙的,她想要緩解,緩解這種感受,擡眸望向眼前的蕭淮,竟是鼻子一酸,一行眼淚便滲出眼尾。
藥性勾起多年來堆積的愛欲,痛楚被歡愉壓下,一切的一切都被欲望掩埋,當男人身上青竹般的氣息萦繞鼻尖,她近乎本能地渴望着面前這人。
此時此刻,她一直渴望的人便衣冠齊整地站在她面前,端的是矜貴文雅,一絲不苟,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但偏偏他長了那樣一張臉,生了那樣一副皮囊。
俊美華豔,漂亮得生出陰郁邪性,眼尾下淚痣靡紅,那桃花眼含笑潋滟,眼神似多情又無情。
他在燈下看她,在昏黃的光暈下,他五官的淩厲被消融了些,更顯清隽昳麗,他笑着看她,臉上的笑意在燈下似是一團團不滅的火。
欲望在燒着。
他這個人站在那,站在她面前,便是最大的誘引和蠱惑。
但他也隻是站在那。
他站在她面前,站在她又近又遠,伸手便能觸到的地方,可偏偏不肯再往前一步。
他如此看着她,卻不靠近她,似是要引得她受不住,開口求他。
要她朝他求歡。
寒露的确受不住了。
隻是她當她眼尾被汗和淚浸濕,顫巍巍地伸出手去,要拽他的袖子,要勾他的手指時,一身是血的青楓和周子光閃過眼前,刹那之間,所有被欲望掩埋的痛楚又席卷而來。
她不想朝他求歡。
在指尖将要觸到他長袖的刹那,驟然停住,又縮回。
她硬生生地忍了下來。
少女的動作盡收眼底,男人背在身後的手抖得越發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