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長夜是無止境的折磨,寒露一次次地溺死又被他惡劣地撈回,到最後,終是徹底暈厥了過去。
待醒來後,她發現全身都被洗淨,也換上了幹淨的衣裳,看上去似乎同往常一般,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但她稍微一動,四肢百骸便被碾碎了般,身體殘存的痛在提醒她,那日并不是夢,更不是幻覺。
她睜眼後猛地吸了口氣,像是從夢魇裡掙脫出來,她以為睜開眼後、醒了後那噩夢便會消失——
但沒有。
寒露睜眼卻不見絲毫光亮,隻有無盡的漆黑。
心霎那被重重一錘,她當即擡手在自己眼前揮手,卻看不到五指,仍是漆黑。
恐慌潮水般襲來,寒露抹了抹額頭的汗,很快便鎮定下來。
她得弄清楚,她在哪。
還是……她的眼睛瞎了。
寒露雙手在黑暗裡摸索,摸到了床褥、紗帳、枕頭……她在床榻上。
這是一間房,一間沒有任何光亮的屋子。
外頭透不進丁點日光,她甚至不知道是現在白天還是黑夜。
而待她站起身,想要去找出口時,叮鈴咣啷,一陣鐵器撞擊在黑暗裡突兀響起,她腳踝處突然攀上一陣徹骨的冰冷。
寒露一下怔住。
這聲音她很熟悉,這是……鐵鍊撞擊的聲音。
她猛地伸手摸去,果然摸到冰冷而堅硬的鐵鍊,此刻正鎖在她腳踝。
寒露背脊發寒,周子光拖着鐵鍊走來的樣子刹那浮現腦海。
她和他一樣,被鐵鍊鎖住了。
公子不僅把她關了起來,還用鎖鍊鎖住她。
黑暗之中,少女徒勞地睜大着眼,她扯着嘴角,連哭和笑都沒有力氣。
當真是……把她當玩物,當狗。
如今她連待在籠子裡的權利都沒有,隻能當條被他鎖起來的狗,是嗎……
他在懲罰她……寒露知道,他在懲罰她。
可她做錯了什麼?
寒露始終不明白。
她隻想離開這裡。
——
意識和心智在黑暗寂靜裡開始崩散,縱使寒露是暗衛,自小訓練,但在這長久的黑暗裡,在經過他一次又一次的折磨、玩弄後,此時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無限的拉長,長到她快要承受不住。
太靜了,也太黑了。
少女瀕臨崩潰。
開始大叫,又大哭,哭了幾聲又縮在角落,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了一點聲音,像是黑暗裡有潛藏的怪物,不知何時便會撕咬她。
她的精神一點點的潰散。
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也許是幾個時辰,也許是幾天,終于,在她肚子開始叫的時候,門恰好在這個時候開了。
黑暗裡透進光亮,很快砰的一聲,門關上,房間又陷入徹底的黑暗。
緊接着燈便亮了。
他提了一盞燈,将燈放置桌面後,端着一碗飯菜,緩緩走向她。
面無表情,不辨喜色,那日晚上的迷亂和瘋狂早已褪去,他又成了平日裡的汝陽王殿下,成了她的主人。
“吃飯。”他淡淡說了二字,在床邊坐下後,給她喂。
寒露看着他,隻覺得可笑,自小到大的溫順和聽話在這一刻被徹底撕裂。
哐當一聲,伴随着鐵鍊碰撞的,是瓷碗碎地的聲音。
飯菜灑了一地,冒着熱氣的飯香菜香飄至寒露鼻間,她的胃開始一陣陣的痙攣。
但她卻隻是用手捂着,沒吭一聲。
男人背着燈光,高大削瘦的身軀像一座山,沉重地壓在少女身上,他側身望向被寒露打翻的飯菜,半張臉映着燈火依舊漂亮得駭人,鋒利的眉眼雖隐在暗色,但周身氣息卻似利刃尖刀,剮得人鮮血淋漓。
寒露近乎本能地瑟縮了下,但不過瞬間,長久陷在黑暗裡的恐懼令她心智崩散,饒是再冷靜不過的她,也開始歇斯底裡。
她憤恨又激動地對着他喊,沒有敬稱,沒有喊他公子,全然忘了從小到大對他的愛慕和依賴,忘了對他的少女情思。
“放了我!!!”
“你放了我啊!!!”
她難以控制地發着抖,在極度的恐懼之下,甚至連籠子外的天地都忘了。
她忘了滄州,忘了邊塞,忘了匈奴,忘了火裡的爹娘,面前是個怪物,此時此刻她隻想擺脫,為此,她甚至想到了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