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事,由不得你選擇。”
蕭淮面無表情,他似乎絲毫不放在心上,起身後蓦地掐住她下巴,迫使她朝向林肅方向,迫使她直直看着林肅慘狀,笑着說:“露兒,都是因為你啊……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嗎?”
似是用了極重的力氣,寒露下颌處生出将要脫臼的痛感,她卻眼睫都不眨,死死地、倔強地盯着他看,那雙清冷的杏眼裡此刻浸滿了恨和厭惡。
她恨他。
面前的少女,他一手養大的人,那個雨天泥濘仰望着他的人,那個笨拙跨坐在他身上,放肆勾引他的人,那個在下雨天百無聊賴蹲着看雨,在雷雨夜撲到他懷裡,他唱着歌謠哄着的小姑娘在恨他。
她長到如今,竟是把他當仇人一般地恨着。
很好。
蕭淮垂下眼,很輕地笑了聲,話裡卻透着要将她剝皮拆骨,吞吃入腹的狠意。
他的手往下便是她的脖子,那看起來是如此的纖細,如此的脆弱,他單手便能握住,再稍稍用力,便能折斷,碾碎。
殺了她!
不聽話,不如殺了她!
她要走,不如殺了她!
這些話再一次在他腦中盤桓。
他又一次地想殺了她。
可是呢?
男人沉黑的眼瞳似是泛了紅,霧蒙蒙的潋滟之下,顯得格外詭谲與旖麗,這般沉着目光看人時,直要将人拖入欲望的深淵。
寒露隻覺得,他又在勾引她。
若是以往,若是她還是那個仰望着他,偷偷藏着他衣物發帶玉佩的小姑娘,寒露被他這般看着,這般看着他那張漂亮到蠱惑心神的臉時,定又會如那個夜晚一般,被他勾引得拽着他頭發,迷迷糊糊地吻上了他。
但寒露再也不會是那個小姑娘了。
“我需要明白什麼?”當心裡所謂的神明成了她厭之不及的瘋子,寒露的語氣裡也就沒了以往的恭敬和卑微,她渾身都是刺,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勢必要将他紮個鮮血淋漓。
仿佛讓他也痛,她才痛快。
“公子,您背信棄義,您心狠手辣,是您把我當狗,當玩物一樣養成今日這個樣子,如今我不想當狗了,您很失望麼?”
男人掐着她脖子的手忽然松了力,那雙桃花眼裡似乎薄霜微融,透出如霧的迷惘。
寒露的心似被狠狠刺了一下,這讓她覺得又痛又暢快,脖子仰起的弧度更深了,看他的目光倔強而又挑釁。
似是渾然沒有考慮這般與他針鋒相對的後果是什麼。
她似乎忘了,他如今是個瘋子,也是個惡鬼,他當真……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但此刻的她似乎也被傳染了這瘋病,她不管不顧地,她隻要痛快地把心中所想全都說了出來。
“我的确作惡多端滿手鮮血,但您……不是嗎?”
“青楓是您逼我殺的,周子光亦是,我心狠手辣,您又高尚得到哪去。”
“我需要明白什麼呢。”
“明白您是個殺人如麻的瘋子,明白您是個喜歡玩弄人的惡鬼,明白您的樂趣不過是高高在上地看着我們這些籠子裡的蝼蟻掙紮,然後死去嗎……”
“公子,我知道,我是您撿回來的一條狗,您也隻把我當貓貓狗狗養,您要的不過是我聽話,聽話地當您的寵物,當您的刀,被您占有或是摧毀。”
“但我從來就不是寒露。”
“我有自己的名字。”
我叫沈頌甯。
我是滄州人。
我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千金大小姐。
我要殺匈奴,報仇雪恨。
我再也不要被困在籠子裡了。
話音頓落,寒露笑了起來,嫁衣将她向來清冷的面容映得格外嬌豔,即使是在陰雨天也格外生動,透着以往從不曾有的光彩。
仿佛此刻她才是她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
蕭淮輕垂了下眼。
“公子,您的恩情,我還清了。”
寒露以極快的身法拿了一把劍。
“這一劍,便還您當初收留之恩。”
話音同凜冽劍風齊齊落下,照着寒露肩膀而去,男人垂下的眼睫遽然擡起。
仿佛發生在瞬息之間,劍光凜凜,刺痛人雙眼,在四周重甲都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劍尖已然刺破皮肉,發出噗嗤的細微響聲。
但預想中的痛意卻并未襲來。
眼皮濺上了幾點溫熱,淡淡的血腥味彌漫開,似乎将她的眼睛也浸紅。
少女怔了一下,她微垂眼睫,咫尺之間,看到了男人那被劍尖刺穿的手。
修長森冷,鮮血順着骨節分明的手指蜿蜒而下,滴落在地。
“我說了,”蕭淮仍舊沒有表情,眼底噙着一抹詭異的笑,将長劍緩緩從她手上拿走,又從他掌心拔出,扔在地上。
哐當一聲,劍鋒輕鳴。
“不夠。”
鮮血滴答滴答在落,男人近乎發寒的聲音盤旋在少女耳邊,像個夢魇,久久不散。
“遠遠不夠。”
——
寒露被蕭淮,也就是如今的新帝囚禁在宮裡。
這位汝陽王在一個雨夜發動兵變,弑父殺君,
對外卻是先帝暴斃,留下诏書,汝陽王繼位。
诏書真假與否已然不重要,汝陽王勢力在朝本就盤根錯節,沿海兵防、邊關駐軍乃至于禁軍都在他掌控之下,朝中重臣元老盡皆支持這位新帝,太子一黨的朝臣或是紛紛倒戈,或是以亂黨之名收押下獄,不日處斬。
新帝雷霆手段肅清朝中黨派,登帝不過月餘,朝局便被穩了下來,民間并不知曉這一場兵變,隻知龍椅上的人換了。
百姓不關心那龍椅上坐的是誰,又是以什麼手段坐上去的,隻要能讓他們安居樂意,衣食無憂,他們便會歌頌擁護,因着新帝上位施行了不少仁政,又減免稅賦懲治貪官污吏,新朝似乎一掃沉疴,一派向榮之景,因而街頭巷尾皆在稱贊這位新帝。
北境匈奴虎視眈眈,不知道何時便會打過來,到時候戰火一起,不知道有多少人流離失所,這位新帝先前亦是征戰沙場抵禦匈奴的大将軍,同那位隻知享樂沉迷酒色的太子全然不同,因着這種種,在處理了太子一黨後,這位新帝推行改革,施行了不少仁政,朝野上下乃至民間都對這位新帝盡皆稱頌,誇贊其是個仁君賢君,周國有救了。
然而誰也不知道,這位看起來肅清朝局,勤政為民的新帝,這位看上去仁德兼備,溫慈待人的新帝,背地裡竟是将一位少女囚禁在籠子裡。
一個巨大的,純金打造的籠子,一個用來豢養寵物的籠子。
籠子裡鋪滿了柔軟而名貴的波斯地毯,在地毯之上,又用輕盈雪白的羽毛鋪了一層又一層,少女赤腳踩在上面便宛若在雲端翩跹,金色的牢籠上纏繞着各色嬌豔花枝,一日一換,花瓣上總是綴着瑩潤露水,天氣好時,便會将外頭溫暖日光折射進少女眼瞳。
寒露卻隻覺得,眼睛好疼。
好疼。
疼得她要流出血來。
蕭淮囚禁了她。
當真像囚禁一隻金絲雀般囚禁了她。
她被他荒唐地鎖在這籠子裡,一根細長的鎖鍊纏在她腳踝,另一頭,此刻便在他手上。
她仰頭看他,看面前這個高高在上的帝王,看他森白的手松松握着那根金色鍊子,居高臨下不辨喜怒地看她,從來沒有哪一刻覺得如此屈辱。
她如今在他眼裡是什麼?
禁|脔,洩欲工具,誕下龍種的工具,還是那被關在籠子裡取悅人心的小玩意?
少女死死抓着籠子的杆子,看着面前這個冠冕齊整威嚴深重的帝王,腦子卻不受控制地閃過夜裡淫|靡的畫面。
她被迫抓着細長的杆子,那男人平日裡發冷的手在那時卻如火焰,炙熱又強勢地撈着她的腰,指尖按着她脊背腰窩之處,往下按。
一個極盡屈辱的姿勢。
他的指尖似凝着火,沿着她肌膚一寸寸燒過一寸寸成灰,他有心折磨她,叫她發出一些自己都未聽過也不想聽的聲音。
她的自尊和羞恥心被他碾碎,沉入深淵。
她終是忍不住哭了,聽到她細聲哭着,他卻極其可恨地咬着她耳朵笑,一手抓着她手腕按在籠子上,一手繼續撈着她的腰,在她耳邊落下粗重的籲喘。
他将她汗濕的長發撩至紅痕遍布的肩背,嘶啞又溫柔地說:
“生一個孩子吧,露兒。”
“你和我的孩子。”
“朕會給他這一整個江山。”
“這樣,你便再也不會走了。”
“對不對……”
夜夜,夜夜如此。
夜夜她的肚子都會撐起來,那薄薄的肚皮被拱起一個弧度,好似真如他所說,裡面孕育着一個孩子。
他分外珍重地撫摸着那弧度,寒露卻想把自己的肚子剖開。
肚子裡都是他的東西,太髒了。
“還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