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聽他回答,覺得自己應該慶幸,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是啊,噩夢。
于他而言,或許隻是一場噩夢。
魏紫垂眸,慢慢松開握緊的拳。她掃開地面落葉,席地而坐。
陣法漾起的金光一絲不苟地機械斬殺着敵人,魏紫面對着殘破陣法,幹脆掏出本筆記本,考慮接下來該怎麼做。
師無常明顯有備而來,靠他們單打獨鬥肯定不行。朝聞道實力雖高,但還有個與之相當的梼杌。
他們二人互相牽制,那餘下烏合之衆就得魏紫等人應付。
八寶說,若這陣法能守住,大約還能再拖兩三年。兩三年間,她必須得培養出一批實力足夠的學生。
并且是從零開始。
時間太短,即使每個人都足夠勤奮,由于天賦問題,也難以達到統一。更何況來的人中,一定會有混日子過的鹹魚。
既然培養勢力有些困難,換種方式,拖延陣法失效的時間呢?
修複陣法不太現實。這樣殘破的陣,如果花費時間在修複上,恐怕性價比不高。但如果重新設陣呢?
在原先的殘陣外,再套一個新的陣法,未必要比之前的更紮實,隻需要能再撐個一兩年,她就能有辦法教出一批厲害的弟子。
想到這,魏紫隐隐有些興奮。她站起身,剛想回去找朝聞道,卻瞧見天邊烏色壓來,像是一大塊烏雲,又像是天上憑空出現的污漬。
那污漬逐漸拉近,降落在魏紫面前,整齊排列站在殺陣之外,陣法剛好不能攻擊到的地方。
看着頭發已經斑白的師無常,魏紫不屑道:“你倒是偉大,用自己壽命去保梼杌。”
梼杌本體還在封印陣中,隻逃出了一縷魂魄,藏身在師無常體内。為了保證梼杌的這一縷魂魄不潰散,他選擇用自己的神魂供養它。
“你懂什麼。”師無常微微擡首,用鼻孔看向魏紫,“你這種平庸之輩,根本不懂我們這些努力爬上巅峰的修行者!”
魏紫被他倒打一耙,沒好氣道:“是是是,您偉大,您巅峰,您倒是往裡走走,迎一迎這陣法啊。”
師無常臉色微變:“靠仙尊算什麼本事。你們這群沽名釣譽的人,根本就不懂得我的苦心!”
“是不太懂。”察覺到此處異變的朝聞道離開春色幾許,現身将魏紫拉至身後,“也不知你的苦心,究竟苦的是自己,還是别人。”
“我是為了全天下的修煉者考慮。”
朝聞道一來,師無常及他背後的弟子不再那麼咄咄逼人,面色傲然,“現在修煉者太多了,他們一個個的天賦平常,卻要擠占不少資源,實屬浪費。”
他繼續說:“而我們想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讓那些不配得到資源人修士,把浪費的東西吐出來。”
如果這是現代,魏紫高低要說一句,好一個資本主義思想。但這是修仙界,即使她說出來,也沒人能理解是什麼意思。
所以她冷笑:“是,普通人的命,就不是命。”
魏紫将手按在劍柄上的動作沒能瞞過師無常的眼睛。後者振臂,他身後的弟子紛紛拔出腰間寶劍,指向魏紫。
“大家何必刀劍相向。”師無常客氣道,卻沒讓他的弟子放下手中的武器,“仙尊,你難道就從未有過這種感覺?蝼蟻的性命,誰會在乎?”
“我沒有什麼話好與你多說。”朝聞道飛身離開殺陣,利劍當前,隻橫劈一劍,以劍氣将衆人推開,隻餘師無常一人。
這些弟子品行未知,朝聞道不想對太多人出手,決定挑一個為首的殺雞儆猴。
他将仙劍擱在師無常的肩膀上,冷言:“你若領着這些人離開,我不殺你。”
師無常有罪,但更該死的是教唆他這麼做的梼杌。
“仙尊,你難道真要對我出手麼?”
師無常臉色如常,并不因為朝聞道的接近而有所反應。這與魏紫印象中貪生怕死的師無常完全不同。
于是她行至朝聞道身後,抓住他的袖子往後扯了扯,提醒他道:“小心有詐。”
朝聞道也嗅出了某種不太尋常的氣息。他剛要依言後撤,卻見師無常臉上陡然浮現一抹詭異笑容。
朝聞道下意識拉住魏紫傳送至安全位置,卻聽得背後噗噗幾聲輕響,再度回頭,地面已是血流成河,一個活口也沒留下。
他們手裡的武器并沒有用來對付魏紫或是朝聞道,而是徑直插進了他們自己的心髒,嚴絲合縫,沒有給自己留下一點活命的機會。
魏紫驚覺一身冷汗。
不遠處‘師無常’的身體已經開始融化,露出泥土模樣。除他一人,後面的屍體全是真的。
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段,竟然叫這些弟子心甘情願為他赴死!
朝聞道掰着她的頭,強行叫她挪開視線:“别看了。”
魏紫沒有再直面血色,但空氣裡淡淡的腥氣依舊往她鼻孔裡鑽。
“别看了。”朝聞道壓低了聲音,覆在魏紫眼上的手指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