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員擺擺手:“不麻煩不麻煩,那讓周禮先帶你看看?我先走了。”
許沉舟和他道别。
從頭至尾都沒有發表過自己意見的周禮心裡歎氣:她對天星娛樂的熟悉程度也隻能算一般,剛準備帶許沉舟随便走走,她便伸來一隻手按住周禮肩膀,“不用,就半個月,商務樓有什麼好看的,你帶我熟悉熟悉練習室吧。”
練習室沒什麼特别,輔助儀器都好上手,聲樂教室和舞蹈教室各自隻有大型團課和小型班課場地區别,全走完一圈,連十五分鐘都不到。
許沉舟邊走邊問:“你們訓練強度大嗎?”
“得看怎麼定義。”周禮說。
“怎麼講?”
“我覺得強度不大,但每天近十個小時訓練時間,肯定有人非常累。”
她點點頭:“那你們人際關系相處得怎麼樣?”
周禮沉默了下。
許沉舟見她沒有立刻回應,還追問了一遍:“不怎麼樣嗎?”
“不是……”周禮反駁到一半,還是說了實話,“好吧,确實不怎麼樣。”
半封閉訓練又不上思想品德課程,就會是這樣的結果。
氣氛有些尴尬。
許沉舟不覺得挫敗,練習室确實沒什麼好看的,她連行李都沒帶就來了:“我以前有自己做過一些聲樂練習,基礎跳舞過得去。等下我和你們一起練一下。不過最近天星娛樂是不是要放假,你和沈儀準備怎麼過?”
周禮:“我出去打工,不知道沈儀的安排。”
說曹操,曹操到,周禮手腕上光腦綠光一閃。她點一下,網頁自動彈開。王潮生把她拉進了一個打工群,裡面有五六個人,群主頭像是片海浪,ID“燈光節刨冰一号”。大概就是他們要打工的店家。群成員裡,沈儀赫然在列。
周禮默默補充:“可能她也要去打工吧。”
“是嗎?”許沉舟湊過來,“我能去嗎?”
坐上輕軌公車,周禮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放假後練習生們大多離開宿舍,還在樓裡住着的十不存一。周禮為了完成任務,要麼看緊王潮生,要麼趕緊去找下一個深陷白鲸遊戲的“朋友”。
恰逢周末,她隻能去打工。
為了便宜,他們坐的是淩晨班次,打骨折價。20法币就能享受軟座,放在人流量高的白天要200法币。
她左手邊沈儀,右手邊許沉舟,三個人并排坐着。許沉舟神采奕奕:“從前隻聽過人家說‘你沒見過淩晨四點的聯邦A大’,現在我斜眼别人說,‘你沒見過淩晨四點的A區邊界’了。”
周禮和沈儀兩個半文盲根本不知道什麼“淩晨四點”的梗。周禮不在乎什麼是淩晨四點,沈儀卻有些好奇,她猶猶豫豫問:“為什麼那麼執着于淩晨四點啊?”
許沉舟轉頭笑着看她:“是這樣的,我在A大就讀,中學時期,盛傳一個傳言。說考上A大的學生從淩晨四點開始學習,天不亮圖書館就人滿為患。所以呢,想考上A大就得至少四點起床,上了大學後也要早期才能成功。沒見過淩晨四點聯邦A大的人,人生是不完整的。”
沈儀瞠目結舌:“真……真的嗎?所以你淩晨四點起床?”
許沉舟沒憋住,噗嗤一聲笑出來:“當然不是啦,我呢,從來沒四點起床過。”
她的笑隻單純是笑,而非有些人含沙射影夾槍帶棒式嗤笑,因此沈儀也被這情緒感染,活躍地說:“那你也考上A大了,你真的很厲害!”
許沉舟攤手:“沒辦法啊,A大圖書館和宿舍樓都有宵禁,晚上十一點到第二天早上六點要落鎖,圖書館烏漆嘛黑,宵禁時間根本沒有人!”
沈儀完全愣住了:“所以是騙人?”
“對啊,”許沉舟說,“都是那些無良網絡媒體自己編故事胡說的,他們沒上過A大,可能都沒上過大學,看了幾篇虛假文章就開始編寫故事,普通人呢,信以為真口口相傳,結果傳了幾十年。”
許沉舟相當有親和力,她不帶攻擊性,寥寥幾句就和沈儀打成一片,周禮坐在中間,隻覺得自己是非常礙事一個大燈泡。
除了她們仨,還有三個男生也在這班車上,以王潮生為首,全都面色複雜坐在前排。他們沒回頭看,但耳朵豎起,正在偷聽許沉舟帶來另一個世界的見聞。
她陽光漂亮有魅力,看起來完全不應該和另外五個為了錢像老鼠一樣夜半奔走的窮人一起為了生計發愁。
沈儀和她熟絡許多,也有這樣的疑問,聊了半路,終于問出口:“沉舟姐,聽說你是碩士,家裡也什麼都不缺,為什麼非要和我們一起去打工啊?”
許沉舟豎起一根手指:“因為呢,我是來直面生活的。”
她說:“我也想知道生活最累,會累成什麼樣子。”
車廂内一時陷入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