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不感覺到挫敗。
周禮的身體好像要散架,骨頭在無聲鳴唱“今天我就要造反”,肌肉則呈現一種被拉傷的撕扯感。
這種痛處幾倍于她剛開始健身的那幾天。
周禮甚至覺得自己變成了村裡人養的小笨雞,拔毛燒水,丢進鍋裡,能輕松變成軟爛脫骨炖雞肉。
李蓦央歎了口氣,這刀是怎麼也拔不出來。
她收起小桌闆,向周禮伸出手,拉她一把:“怎麼回事?起來。”
周禮身上的傷,看上去要比實際情況慘烈得多。
她被李蓦央像擺布破布娃娃一樣按回床上,頭嗡嗡作響,反應大幅度遲緩。
李蓦央不知道從哪掏出一瓶滿是香味的藥油,像香油似的,也許當一隻烤雞也不錯,上烤架之前擦一身香得流口水的芝麻油,烤熟後滿口汁水,依舊輕松脫骨……
周禮漫無目的地想。
她腦子愈發遲鈍,除了吃的什麼都思考不來。
藥油是紅色的,像辣椒油,抹上卻不痛,是那種微微溫熱的藥物。在瓷白色的肌膚上看上去有種破碎又如畫般的美感。但抹在深紫色的傷處,則不那麼溫柔,反而加厲了傷的可怖之處。
至于李蓦央為什麼要幫自己處理傷口,周禮更是懶得思考,她腦子真成了漿糊。
也許是因為她善良吧。
李蓦央看周禮目光渙散,給她額頭上完藥,又翻出一把棉簽,轉到她身後,偷偷給無名氏發消息:“我怎麼感覺她傻了?”
傻了有傻了的好處,叫伸手就伸手,叫伸腿就伸腿,周禮被李蓦央打扮成了紅油拌面,她都毫不做聲。
李蓦央三下五除二把她頭發盤上去,後領子拉開,果然見到上面青紫色類似鞭打的痕迹。
謝珂被周禮第一次撕裂人蛇身體前,周禮護着謝琉書,被甩起飛的蛇頭狠抽了下後背,隻能說幸好沒被咬到,但橫掃式的抽打造成了傷痕也夠可怖。
蛇身有兩握粗細,胳膊和腿上的鞭打式抽痕幾乎橫跨了半條小臂與小腿,後背更是連片,撞開謝珂的肩膀也泛青——異能加固了謝珂的身體,衣服下全是鱗片。
李蓦央把剛才就拉好的窗簾掖了掖,找了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剪開了周禮的睡衣。
周禮沒心疼,她神遊天外,還在琢磨烤雞的事。
好想吃肉啊。
李蓦央給她在背上上好藥,摸了兩把肋骨,确定沒有骨折,用藥用紗布包紮好皮膚,手在周禮眼前晃了兩下:“喂。”
周禮緩慢眼動:“嗯?”
李蓦央塞給她一把藥劑和草莓味營養劑:“全都喝掉,然後,上床繼續睡覺。”
無名氏回了她消息。
“傻了?早上還挺精明。”
“什麼都問不出來,”李蓦央煩躁抓抓頭,藥油的味道粘附在她手上,“我還得親自給她上藥。”
無名氏也震驚了幾秒:“大小姐,我沒看錯吧,你,照顧别人?”
“有問題?”李蓦央持續性煩躁,“本來我想把她丢療養艙裡,但是這邊好像是為了防止霸淩還是什麼,用藥物和療養艙必須打報告。周禮這身傷怎麼打報告,跟别人說她是摔的嗎?”
大小姐纡尊降貴,抱胸翻着白眼。
“好吧,”無名氏打字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守着她,還能怎麼樣,”李蓦央縮回床上,一仰頭躺下去,“她究竟怎麼回事,雖說撞了一下頭,也受了些傷,怎麼會把腦子搞壞?我以前受傷,腦子都清醒得很。”
“辛苦了,”無名氏正經道,“有什麼需要的盡管告訴我,我給你寄了點花茶和茶點,記得查收。”
投其所好,李蓦央的心情好了不少。
周禮是在頭痛中醒來的。
睡得太久,太陽歇息,月上樹梢,房間都開着燈,她扶着額頭坐起身來。
類似于宿醉後的頭暈目眩,不同的是額間一點淡淡清明,穩定而持續地向她大腦穿搭着清涼而舒服的訊号。
周禮摸向額頭。
先是一塊方塊紗布在額角,眉心是圓形藥片布,那股穩定安然的感覺便是由此而來。
目光從茫然轉為疑惑,周禮心中揣度:“我這是……”
玻璃與理石桌相撞聲驚動了她,一隻手伸過來撥開床簾:“起來吃藥。”
周禮這才發現窗前垂落中間開門的淺綠色布,用鈎子綁在兩角,是從外面挂的,很好地擋住了大部分的光。
周禮動身,有些呆愣愣地看着她,腳到地上,看到了紗布。
胳膊上也有,後背也有。
衣服被剪開了,她有點尴尬,隻能抱着被子坐着。
睡了太久,嗓子啞得像在着火:“我……咳咳……”
“閉嘴,”李蓦央隻覺得聲音喇嗓子,她指指水杯,“喝水,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