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忘依舊在記錄,沒有沖上去扶的意思,也沒有出聲。
周禮看着場内核心區域。
賽迦坐在地上,鞭子脫手,一端沾着水犀牛的傷口,鞭子如有靈魂,自啟動吸收水犀牛,而賽迦就那麼垂着頭,身周散着淡淡灰色霧氣,就像生命被吸幹了那樣。
但她最終還是擡起了頭,脫力似的,打開折疊空間,把水犀牛收進收納空間,鞭子縮回短圓柱狀,被她随手插在衣兜。
賽迦咳嗽兩聲,此前随着怪物死亡在此空間,外部屏障消弭,看來是黑袍人做的手腳。
但TA不知道的是,這裡不止一隻怪物。隻是其他等級遠低于水犀牛,隻敢在中外環旋衡。
她走過來,在包裡掏摸一番,摸出一隻營養劑,喝了後緩了半天,倚在樹上。
大概又過了十分鐘,遠處匆匆跑來和他們制服一樣的人:“報告!賽迦督查,我們在西北角發現三隻甲殼類異能獸,現已全部清繳。另總部傳來消息,附近不再存在異能反應。”
“沒有一個人形智慧怪物嗎?”賽迦皺眉,站直身體,問來人。
“沒有。”
賽迦:“上面怎麼說?”
“指揮部說可以随時撤退,已經和節目安保部打好招呼,輕流艇在五十米高空出随時待命。”
她歎口氣:“行吧,按指揮部的來——岑忘,把她帶上。”
周禮被帶上了輕流艇——隐身小型戰鬥機,周禮作為多餘人員,坐了靠門位置。臨時隔出來的,大家各有各的忙,一個兩個三個全都在寫出任務彙報,因為不怕她跑路,所以給她塞了幾篇防暈機的藥片就開始打字。
機長技術過人,垂直起飛蕩得周禮腦仁都要被晃出來,鼻腔裡全是血腥味,沖得人腦子嗡鳴。
好在基地離拍攝地方不遠,機長俯沖入站,周禮的整個腦子都被搖得均勻。
下艇時,她搖搖晃晃踏上地面,感覺前庭不聽使喚,兩腳像飄在地面上似的,頭仿佛要裂開。
在賽迦的震驚目光中,她終于不負己望地暈倒了。
……
“腦震蕩,内出血,軟組織損傷,骨折,多部位擦傷、挫傷……你們把她扔進異能怪豢養基地了?”醫生問,“啧,看看這衣服,這鞋,不是被蹭破就是被啃了一塊,就是虐待也該有個盡頭啊。”
“沒有,我們感到的時候,她正和一個具有人類外表的蛇怪纏鬥,但确實不敵,我們算是救下了她,”賽迦說,“我給她接了肋骨骨折,别的都沒時間檢查。”
醫生搖頭:“這孩子也是傻,難受不說,今天出機的機長是不是又是何以謀?就他那出發落地的架勢,你們受得了,她也受不了啊。”
賽迦又說了什麼,大概是新舊傷疊加的事。醫生給周禮罩了個呼吸器面罩:“我剛摸了一下,多半是和怪物交過手,反抗的時候被打的,尤其是背上那片,完全符合蛇尾掃過的傷勢。不用問了,如果最近市内沒有其他蛇怪出沒,她和那個蛇怪絕對是早就打過一架。”
饒是賽迦見多識廣,也不由得倒吸冷氣:“她?和大約C級的異能怪打架?”
醫生在光腦上調檔案:“我看看她在市裡的檢查記錄……沒在任何一家醫院建過檔?……實驗機構倒是上傳過一次,還有心理咨詢檔?”
賽迦解釋了她們已知周禮身上發生過的事,這事又是聽得醫生連連搖頭:“所以你們早就知道她會頭疼,腦子不好?我的天,不愧是當兵的,神經就是大條。”
賽迦早就被醫生諷刺慣了,雖說有點赧然,但面上不顯:“好好,是我的錯,你看看,她真的沒有異能嗎?”
“沒有,”醫生毫無猶疑,“她身上沒有任何元素流動,除去筋脈氣骨,血肉運動,完全不是異能者的身體素質。就算有,那也是以後的是,隻能說她的身體不是素體,還是有覺醒可能的。”
“厲害,”賽迦感慨,“雖然沒有異能,但敢和怪物打架。”
醫生“騰”一下站起身來,吓了賽迦一跳。她把賽迦旋轉過去,擡腿,靴子狠狠踹到賽迦身上:“出去出去,你個煞風景的豬!”
岑忘在門邊裝啞巴,見醫生發火,不用多說,立即很有眼力見地退了出去。
門關上,醫生調試設備參數,藍光暖洋洋打在周禮身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複着她的身體。
良久,醫生歎氣。
周禮醒過來,滿頭貼着藍色清涼鎮痛貼,醫生翹着二郎腿玩光腦。
儀器适時提醒患者眼動變化,她撩起眼皮:“醒了?感覺怎麼樣?”
徹底意識到自己是個脆皮的周禮還是有些頭痛,她發覺身上的傷已好得七七八八,老實交代了感受。
“行,聽我指令,站到那邊墊子上,對準前方屏幕。對,雙手平舉——不要管身上的貼片線,做你的動作。好,攥拳,用力……”醫生開啟康複鑒定儀,随着周禮動作變化,大屏幕出現模拟人體投影,身體不同肌肉處各項數據指标實時變化着。
做完一整套動作,周禮全身都被活動開,沒有什麼不适。
醫生看着數據:“營養不良,過瘦,理論上說你的身體素質應該需要60kg的體重,但現在差了30斤,非常不好。肌肉狀态也很差,哪怕有意識在鍛煉,但營養跟不上,長期大量有氧運動無法維持長出來這點肌肉的。
“你是練習生是吧?不管怎麼說,增重、加營養,不想猝死就起碼增到100斤。”
看她表情,應當還想說點更難聽的話。但面對着病人,醫生還是軟化了語氣:“還有關節有點問題,這倒是舊毛病,你以前幹過粗活?”
周禮老實點頭。
“行,我給你開點藥,按時塗抹,”醫生從大褂右胸前袋抽出一隻筆,抽了張紙寫下一串鬼畫符,“你出去找賽迦,讓她走非線上流程人工開單。藥錢找她給你報銷。”
周禮接過久違紙質文字,一看之下大為震撼,這一手字頗有些草書味道,講究的就是一個近了看不懂,遠了也看不懂。
大概醫生看藝術字是天賦,賽迦帶她開藥時,另有藥師從後台出來,人工抓藥,把各種抹擠傷藥抓了一筐,足有十來種:“共計3879法币。”
周禮聽到價格,心下長長嘶氣。
但賽迦眼眨也不眨地劃了卡。
人與人的差别就在這邊,賽迦的工作一定掙得很多吧。周禮微微羨慕。
然而下一秒,羨慕與濾鏡就被打破。藥師笑着調侃:“要不是賽督查家裡有錢,隻靠死工資,大概就得天天吃糠咽菜了吧?”
“去去,又笑我,”賽迦擺手,“掙多少都是為了普通民衆,錢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