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驿不白要他們的禮,黃安安去買了肉、配了鹵料來,請臨大廚烹制鹵味,見了人來便拿油紙包了送過去。
秦歸燕則找來紅紙剪刀,坐在大堂和莫語剪窗花,莫語的手藝極好,剪出來的兔子、大狗、蛇和花草都極靈動,秦歸燕隻有福字剪得好,不多時剪了幾十張,有人來送禮時,她便送兩張福字過去,被誇了數句“秦姑娘真是心靈手巧”,心中得意。
哼~她也不隻是會打打殺殺的。
到了傍晚,黑山驿外傳來一聲巨響,趴在火盆旁的黃安安一個機靈站起,化為人形,失聲:“咋啦?”
昏昏欲睡的雪不在一頭砸桌上,這會兒揉着額頭。
莫語喚了聲:“歸燕。”
“我去看看。”秦歸燕将剪刀往桌上一拍,緊緊衣領,大步跨出去。
卻見一精瘦的黃臉漢子橫躺在官道正中,面上皺出極為真實的痛苦之色,扭頭吐出大口鮮血。
一輛馬車停在離他半米的地方,駕車的馬夫是個身穿綢緞短打的青年,睜圓了眼睛指着那黃臉漢子:“你幹啥子?”
看秦歸燕從黑山驿裡面奔出來,正撞見這一幕,車夫下意識大聲解釋:“是他突然沖出來的,不是我們撞的!”
“小甲,鎮定。”馬車内傳出清朗男聲。
車簾撩開,一名身穿毛領大氅的男子下了車,他身量極高,面容華美得令人過目難忘,濃黑長眉斜飛入鬓,雙目清透如淺海,通身尊貴,如華光内蘊的金玉,當得一句郎豔獨絕。
黃臉漢子一邊吐血一邊顫巍巍地對馬車上的二人伸手:“賠、賠錢。”
小甲怒:“憑什麼賠啊!我馬車根本沒碰着你!”
金玉公子與秦歸燕對視,二人都認出對方。
秦歸燕先打招呼:“見過龍尊。”女子抱拳,微微點頭。
龍尊拱手還禮:“秦姑娘。”
他們如此平靜,仿佛秦歸燕不曾在十二年前身披血紅長衣,當着龍尊的面,在羲京長街上刺殺了三大世家中的吳家家主,其後又對兩位大尊揮出一劍。
其劍光肆意縱橫,非影非冰,僅僅就是她純粹的殺意與挑釁罷了。
當時龍尊以霆珠呼喚雷靈護住自身,仍能感受到那劍氣肆意暴虐的驚天之勢。
帝尊卻是親自擡手接下她的劍氣,看似輕描淡寫,實則隻有龍尊發覺,他垂下的、隐于袖中的手掌滑落一線血痕。
後來帝尊梵朱對龍尊說:“以風,若那孩子的劍還在,且今日真想和我們死鬥,定是個精彩絕倫的對手。”
海以風一直記得這個小姑娘。
十二年後,故人再見,秦姑娘再無曾經的冰冷狂傲,身上多出幾分年輕人應有的鮮活氣,眼眸清亮。
海以風輕哂,對小甲說:“給那小子十兩銀子。”
“不許給!”
秦歸燕就看不慣這小子人傻錢多的樣兒,抄起掃帚就去驅趕那個黃臉漢子:“黃二十八!先前全縣修士給百姓送東西上門的時候不見你,現在你又冒出來碰瓷!你不要命了你!”
黃臉漢子見到秦歸燕,立時一個鯉魚打挺蹦起來,扭頭就跑,卻見黑山驿内冒出一道白蓮鎖,拉着黃臉漢子的腳踝,将他生生拖回來。
秦歸燕趁機提着掃帚對他一通連打帶踹,踢着屁股把黃臉漢子趕跑:“滾蛋滾蛋!”
黃臉漢子聽到秦歸燕叫出“龍尊”時便心知不妙,見秦歸燕願意放他走,立刻連滾帶爬的化作一條黃鼠狼飛快地溜了。
秦歸燕做了些運動,身上出了一層薄汗,舒坦許多,她對龍尊揮手:“您甭管這潑皮無賴,他就是個沒出息的二流子,整天閑着沒事到處碰瓷訛錢,訛到錢了又還回去,喜歡逗人玩,性子特惡劣,沒被他坑了就好。”
龍尊也不計較,微笑道:“今日多謝秦姑娘解圍。”
車夫小甲心中立時舒坦了,主子手松,錢說給就給,幸好今日碰見個路見不平一聲吼的俠女,若是今日讓這黃鼠狼妖占了便宜,他心裡可要嘔死。
再一看這驿站門前巨大的旗幟,黑山驿站四字迎風招展,與女俠一樣威風凜凜。
龍尊又道:“敝人海以風,北上途中經過此地,聽聞黑山驿諸位的義舉,心中感念,要代龍族贈諸位一份禮。”
秦歸燕一頓,莫語卻從她身後竄出來:“小秦,你殺魔修的賞金來咧!見過龍尊。”
海以風擡手免了莫語及她身後所有人的禮,他側身擡起雙手,小甲便将一長三尺、寬二尺的扁木匣交過來,海以風走了幾步,将木匣交給秦歸燕。
“此次八苦狐魔逃脫秘境,是龍族之失,多虧秦姑娘仗義出手,這是以風一點心意,還請收下。”
秦歸燕隻好接下,道了聲謝。
龍尊望她一眼,不再多言,轉身上了車,小甲靈力一催,馬兒便奔跑起來,車下不知何時聚攏一朵綿軟白雲,托着馬車直上雲霄。
秦歸燕看他遠去,低頭打開木匣:“這是給我了個啥嘛?”
臨瞳湊過來,打眼一看,木匣裡面躺着一顆靈力極為精純的妖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