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拉開椅子坐好,笑起來可甜,聲音清亮:“老丈,來兩碗馄饨。”
邱老漢連忙應道:“诶,好。”
臨瞳坐她身旁,見擺在桌上的木桶中放着木勺,他抽了兩柄,去煮馄饨的竈邊用開水将木勺燙了燙,才又坐回去,遞給秦歸燕一柄。
秦歸燕受寵若驚,雙手接過:“謝謝。”
馄饨上桌,攤主實在,給了滿滿當當兩大碗,裡頭放了細碎蔥花,淋一小勺紅紅的辣油,用來驅寒再好不過。
秦歸燕舀了一個放入口中,燙而薄的面皮攜帶着湯水的鮮美刺激味蕾,搭配着辣油的香氣,令她滿足得不得了。
臨瞳對攤主點頭:“年節未盡,天又這麼冷,攤主就要出來擺攤,真是辛苦。”
邱老漢對他微微彎腰:“咱們這種人家手停口停,小老兒的孫女年前才出生,也想多為孩子多攢些錢做嫁妝。”
臨瞳聽了,左手從懷中摸出一塊桃木,他灌注靈力,在上面勾勒着紋路。
秦歸燕看他刻的是一枚基礎的聚靈符,效用低微,一般是給通慧境的孩子使用,将他們吸收靈氣的效率提個一成到兩成,進了引靈境便用不着了。
還有一些靈器煉制好後,也可以和一枚聚靈符一起放着加以保養。
離開時,臨瞳将刻好的桃符贈給攤主:“不值錢的玩意,給孩子戴着玩。”
邱老漢雙手接過,十分感激:“多謝仙人,祝您早日升天。”
臨瞳:“……嗯。”
直到辰時,街上的行人才多起來,沿街店鋪開了門,臨近春節,匾額、房柱上纏了紅綢,紅燈籠燒得明亮。
街上有幼童跑動,發間都綁着紅綢,是學堂裡的學童課間出來放風,很快被教習嬷嬷喊回去。
有車夫雙手拖着臨瞳不曾見過的車輛奔跑,車上載了衣着體面的人,臨瞳的腦袋跟着車的方向轉,秦歸燕見了,笑着告訴臨瞳,那是人力車,近十年才流行起來。
“以往路不好走,人拉車拉不動,隻能讓牲畜拉,現在各處的路都修得平整,造車的材料也比以前輕便結實,才有了那人力車。”
臨瞳踩了踩腳下大路,點頭同意:“确實是好走多了。”
行至城東一個挂着兩個紅燈籠的巷子,卻見巷口清冷,巷子内的店鋪更是外頭那條街的鏡像,行人卻對此景視而不見。
秦歸燕一馬當先步入巷中,隻見光影流轉,竟是入了一條長街,眼前倏然一變,街頭行走的人多寬袍大袖,空中有數個飛行法器載着各門各派的修士前往懸浮于天穹的巨大閣樓中,這些修士在天上行進時如同道道流星,是巷外的普通人看不見的風景。
從地面到珍寶閣的距離不遠,隻有一百來米,秦歸燕沒掏玉如意,隻一揚袖聚來一團靈雲在足下,向上飛去,臨瞳緊随其後。
随着離地面越來越遠,城中的行人也變得越來越小,他們能看見長街外依然對天上修士們一無所覺的普通人,也能看見城北金碧輝煌的城主府,其府内有一高聳的寶塔,塔頂鑲嵌一顆璀璨明珠,比帝尊的皇宮也不差什麼。
那正是苦尊的住處。
呼呼風聲在耳旁來回,吹亂秦歸燕鬥篷上鑲着的毛領,一縷發絲掠過臨瞳的指尖,冰涼觸感使臨瞳瞳孔一縮,手掌不着痕迹地收到背後,沒說什麼。
珍寶閣大門處,一頭戴綸巾的長須中年坐在櫃台後,用一支青綠竹筆書寫賬冊,見門口走入兩名修士,修為高深、不能确認具體境界。
其中女子身穿的法衣透出天級靈器的氣息,他不敢小瞧,忙起身相迎:“兩位道君,無量壽福,不論是買是賣,山海關珍寶閣關定财竭誠為您服務。”
秦歸燕打開木匣:“賣一顆内丹。”
木匣内,那顆八苦道狐的澄心境内丹妖華流轉,流光溢彩,雖主人已死,依然能吸納吞吐周遭靈氣。
關定财打眼一看,立即擡臂躬身:“道君裡邊請——”
珍寶閣懸浮百米高空,高處日光更加強烈,透過琉璃壁落入室内,穿過半透的水藍紗,在地面映出水中波紋似的光影,幾株靈芝開在陰影間。
臨瞳捧起茶盞,看到琥珀色的茶水沉浮着的茶葉,右手的食指拇指摩挲着,聽秦歸燕和關定财說話。
“道君來得可巧。”關定财雙手抱拳,往上空一敬:“苦尊恰巧于本月底過九百大壽,幾位少尊都在尋摸寶貝,好敬獻給苦尊,這顆妖丹質量上乘,少尊們必是肯出好價。”
秦歸燕坐在臨瞳身邊,單手搭上椅靠:“我的意思是将妖丹放到拍賣會,若少尊們不想拍賣,現下就要,可能給我更好的價格否?”
關定财心道,這位女道君果然不簡單,不僅出手便是澄心境的妖丹,且言語間并未将苦尊的那四位少尊放在眼裡,尋常人若是聽了苦尊的孩子想要她手裡的東西,必然雙手奉上,哪裡還會談價格?
嘴上道:“自是有好價格,還請稍等片刻。”
關定财匆匆離了花廳,秦歸燕還坐得住,臨瞳等了一炷香,卻皺起眉頭:“怎麼要等這麼久?”
秦歸燕淡定道:“他去請苦尊的哪位孩子過來了吧,那些至尊家的小孩都這樣,眼高于頂,目中無人,下巴能揚到屋頂上,做事也拖拖拉拉,常常遲到。”
臨瞳不滿地評價:“沒禮貌,讓客人久等可做不好生意。”
秦歸燕笑了一聲,對屋内的侍者說:“再給我來一盤點心。”
侍者聽了他們的交談,心中覺得這兩位客人大膽放肆,連至尊親屬的壞話都敢說,隻是見慣了來往貴客,深知這類人要麼是不知天高地厚,要麼背景深厚,哪種人他都開罪不起,速速端了糕點過來,希望能用吃食堵住他們的嘴。
秦歸燕吃了半個時辰,才見一衣着華貴不凡的女子在仆從簇擁中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