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他明明是要說那時候的事情的,為什麼嘴巴自己動了說起别的事情了!可惡!
而且……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望月千穗看他的表情有點不善呢?
為什麼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口呢?……果然車上不是說話的時機吧!也許,他應該再找個更适合說話的地方才對?
望月千穗盯了他兩秒,才開口道:“我要回家。”
“……好。”
中原中也默默調頭送她回家。
……
還是沒有說出來。
可惡。
他一邊懊惱地開着車,一邊又偷偷想着這幾天的事。想到她和自己告白,想到他們一起見家長,又想到今天的吻。
如果他和她攤開來講,又是想得到什麼樣的結果呢?
坐在副駕駛的女人垂着眼,似乎在休息。她對手機似乎已經無聲震動了很久,但在掃了一眼以後,一直沒有接通。
中原中也決心再努力一遍。
“望月……”
“怎麼了嗎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緊緊握着方向盤,“剛剛,我……”
“您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中原中也又轉了個彎說,“剛剛我看到你手機屏幕亮了,是有人給你打電話了嗎?是重要的電話就接吧。”
好吧。他已經很努力了。
“……不是什麼重要的電話。”千穗說,“我結束工作以後,再打回去就好了。”
“沒事,”中原中也說,“現在接也好。”
“……好的。”
半晌,千穗才接電話道:“……我麼?我剛剛在工作。”
中間大約還聊了一些家常,但不多,隻不過是寥寥幾句。這些話語加起來也許三十秒也不到。
中原中也還沒反應過來,話題就已經趨于結束了。
“這樣啊,那你在家裡好好吃哦。”這句話被她說得很平淡,像是說過許多次了一樣。
中原中也聽出來她是在和母親通話,立刻降低存在感裝不存在。
這場通話開始得很突然,結束得也很突然。車座旁很快就沒有傳來任何聲音。中原中也下意識偏過頭看她,卻發現千穗正對着馬路對面的人發呆。
他很少見到她這種樣子。
不管做什麼事,不管她心裡是怎麼想的,表面上似乎都是從容的模樣。這樣的狀态就好像世界上任何事情都無法激起她的情緒一樣。
可此刻,手機從她耳邊順着手臂滑落,眼眸望着馬路邊那三個熟悉的身影久久移不開。
她的母親,她的姐姐。還有一個陌生男人。
——不,并不算陌生。
中原中也見過他。
“……爸爸。”
是她的,父親。
中原中也心想。
他隻在立原道造給的資料裡,看到望月父親的樣子。
那個男人在家中是隐形的角色。大概在望月小學的時候,他和她母親簽署了離婚協議。
可沒有人想到,這樣一對早就離婚的父母,會在數年以後領着女兒再次走在明媚的街頭,仿佛過去龃龉從未生過一樣。
不知出于什麼心理,她笑了一下。
偌大的城市,不小心在路上看見自己的家人實在是一種别樣的經曆,更不要說是聲稱在家吃飯的家人了。望月千穗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吃飯也要瞞着她,甚至要偷偷打個電話過來問她的行蹤。
好荒謬。
可她最後還是沒有展露出半分思緒。中原中也看見她無言撿起了手機,像是什麼也沒看見一般繼續望向别的地方。
可她的手分明有些顫抖。
……
踩油門,轉動方向盤,整個車頭呈現出突然轉彎的姿态。刺耳的摩擦聲音在耳畔響起,中原中也卻沒有在意分毫。
“……中原先生?”
車子行駛得過快,千穗下意識閉着眼睛,身子禁不住往後仰。
這家夥是怎麼了?
怎麼突然開那麼快?
等到她睜開眼,對上那個人钴藍色的眼眸,才發現他所行徑的路線已經和她家,甚至和port mafia都沒什麼關系了。
“之後有時間麼?”
“嗯……有的。”
她愣了幾秒才回答。
過不了多久,那位突然改變方向的上司帶着不容置喙的威嚴道:“那就陪我去個地方。”
“——千穗。”
***
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不,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也許先前,他對自己的想法還存着疑惑。中原中也顧慮的東西太多了:他的過去,望月的異能力,彼此對對方的看法。
但在看到那位秘書小姐望着車窗,紅了眼睛的樣子時,他突然什麼也不想管了。
腦海裡似乎傳來一陣小動物的聲音?那是被潛意識所封鎖的他的内心。
他已經,不想再看見她那麼難過了。
不想再為過去的那些顧慮搖擺不定。既然對方女孩子已經那麼主動了,那他也要再主動一點不是嗎?一直那些沒用的考慮設為防線,隻會失去一些真正想要守護的東西。
中原中也不再去想。
他點了一瓶上好的紅酒,放在女人眼前。
“如果實在難受的話——”
他說,“可能喝酒會好一點?”
千穗猶豫了一會兒,先是向上司投去不解的視線,而後又乖巧地一飲而盡。
中原中也突然覺得喉嚨發癢。
有什麼地方很癢。腦海裡有一種聲音在叫嚣着,各種畫面争先恐後地跳出來,接着,這樣的沖動直直抵住咽喉,
“千穗。”
他聽見自己一字一頓地說:
“别擺出那副樣子。”
“……啊?”
有着赭發藍眸的上司再次重複了一遍,“别擺出那副樣子。”
不要再傷心了。
不要再看那些沒有在看你的人了。
那些含在眼眶裡的淚水……
“一點也,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