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街勉強待了一段時間,可能的追擊并沒有到來。
轉眼半個月過去,真理·阿斯特爾在那場戰鬥中所受到的傷勢也逐漸好轉。盡管部分淤青還沒能完全消失,不過對她而言這些傷勢已經不會對移動和跑跳産生任何巨大的影響了。
在此期間,除了幫助利威爾能夠完整地用字音字形拼讀書中的文章之外,她仍然每天都會放使魔上去查探地上的狀況,發現王都并沒有大規模地張貼有關她的通緝令。
——雖然不該這麼說。不過某種程度上,她也該感謝這個隻能通過畫像來辨識犯人的地方。
科技水平的局限下,與島嶼上其他地區相比最為先進的王都也就沒有那些能夠将實景真實定格并記錄的機器。大部分的“通緝”都是由目擊者提供的信息而繪制。
當她操縱着黑貓看到有關“王政廳入侵者”的通緝時,發現挂在那紙上的畫像是個極為抽象的家夥,可以說除了“鬥篷”這個特征就沒有一樣能與那天的她對上号。
發現的時候,真理嘴角氣得直抽抽。
畫上的人根本辨别不清男女,藍色的眼睛大得吓人,嘴角詭異地揚起來,看着像是要随機抓一個小孩來吃的樣子。
......她就是這種形象嗎?能抓到才有鬼了吧!
本來她還擔心自己頭發的亮紅色過于顯眼,在潛入前就精心把頭發盤在了腦後,遮掩在兜帽裡。唯一需要擔憂的便是肯尼是否發現了這要命的特征。
結果現在看來那名阿克曼就算發現了也無所謂,而且他對藝術特别是繪畫這一塊是完全沒有天賦。
生氣歸生氣,這也變相向她傳達了一個可能的信息。
肯尼和那些憲兵似乎也并不覺得她能在那個時候活下來。隻有在這樣的态度下,有關她的通緝令才沒有大街小巷地被傳閱。而這樣的狀況也令她不會因一出去就被人發現然後再度被追擊。
再度花了一周左右的時間确認過這一點後,真理暫時放下了一顆懸着的心。
将使魔的視線切換為了自己的,她看向面前正低頭閱讀着書籍的男孩。
——這段時間,他也已經能勉強閱讀那本書的内容了。
基礎的語法和發音教完,剩下的就隻是時間問題。她想。
而其它要考慮的事還客觀存在着。
真理将目光轉向床上被魔術保護起來的屍身。
冬季眨眼間就要過去,再過一段時間即是開春。而現下,放在庫謝爾身上的寶石卻逐漸開始失去作用了,等不到那個時候便會重新進入腐敗。
她需要盡快處理。
對于“母親”已然消逝的現實,利威爾似乎也逐漸開始接受了。
比起一開始連碰觸都不想讓她碰觸,他倒是變得相對冷靜了些,在察覺到動靜後隻會沉默地盯着她的一舉一動。
——就像現在。
伸手觸碰上寶石試圖用魔力再往後維持數小時的低溫魔術,真理便注意到了男孩的視線。
利威爾放下書來,靜靜看着她。
“......另外一種選擇。”她打破了這片沉寂,在腦中思索交涉的方法,“換一種方式讓她存在如何?”
男孩沒有下意識拒絕,但對于她的說法也還是表露出了些許疑惑。
真理輕輕坐在了床的一側,試圖與男孩的視線并齊。
“人死不能複生。”她緩緩解釋道,“但來年再等待一些時日......你仍然可以重新見到她。”
“四季輪轉、萬物輪回。我們腳下的土地擁有你能想象的最為深奧的力量。當庫謝爾成為它的一部分時,她的生命便會無處不在。”
“也許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去想。死亡不是終點,這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陪伴。”
“......”
男孩垂下了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數分鐘之後,他點了點頭。用這樣的态度允許了她想要實施的想法。
“那麼,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确定對方的态度後,真理即刻便站起來快步推開房門,“等我回來。”
——她需要那些能夠挖掘土地的工具。不僅如此,還有植物的種子。
前者在地下街其他地方輕而易舉便能弄到,後者她已經将命令傳達給了使魔。
約莫在數小時後,黑貓便能找到合适的種子帶回來。
在内心将一切都計劃好,在跑過兩條街道後,她帶着那麼些工具往回快步走去。
而就當她沿着道路往前行進,遙遙看到那棟熟悉的小房子時,一個意外出現在房門前的來客也同樣闖入了她的視野裡。
一身黑衣的高大男性站在門口,伸手往下按了按帽檐,而後又試探着推了推門。
發現對方的第一時間,真理·阿斯特爾差點将手中那些工具全數掉在地面。
也隻有在這個時候,她的身體比思維要更加迅捷,一瞬間躲進了最近的一處拐角以便掩蓋身形。
平靜許久的心髒開始狂跳,她倒吸一口冷氣。
——見鬼。他怎麼會突然又出現在這種地方?
明明有一段時間都沒有動靜,怎麼肯尼·阿克曼這個時候搞突然襲擊?
是通過某種方式找到了她藏身的地方,還是說隻是巧合?
他帶了多少人?有人潛伏在周圍麼?
失态不過隻是持續了幾秒鐘。很快,她開始留意附近的動靜。
在确認肯尼·阿克曼不過是一人前來後,緊接着真理便看到了打開門的男孩。
他仰着頭看向一身黑衣的男人,原本放松的表情也變得陌生而警覺。
他剛想要關門,卻被男人伸出來的一隻腳給擋住。
隻是這一個畫面,真理差點都要感覺心髒即将被提到嗓子眼。
這個距離來不及沖上去,更來不及做些什麼,她隻能使用【強化】魔術強化聽力去想辦法弄清楚肯尼·阿克曼的目的。
“喂,小鬼,這麼看我,難不成以為我是壞人?”
“......”
“你叫什麼?”
“......”
“......不會說話嗎,還是不想說?總之,先讓我見見她。難道庫謝爾她完全沒有和你提過?”
......唉?
聽到第一句話時,真理眨了眨眼。
聽起來,肯尼·阿克曼認識庫謝爾。不僅如此,二人應該還是熟人關系。
就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那邊的肯尼已經吃了閉門羹。
盡管動作上不太客氣,可男人并沒有強硬地撞開門去查看而是往後退了一步,任由小小的男孩關上了門。
“哎呀哎呀,這是被讨厭了?”他一面自嘲着,站在門前好一陣而後又走下台階,“還是說事到如今,就是生病了也連面都不想見?......已經不用再呆在這種地方了啊。”
真理沉默消化着那些話語,一面悄悄探出腦袋來,小心觀察着那個走到台階下的男人。
他背對着小房子緩緩坐在最下級的台階上,沉默着抽了一根煙。
呆了大概有一刻鐘的時間,肯尼·阿克曼将即将燃盡的香煙丢在地面,用皮靴利落撚滅了火星。
他将雙手踹進大衣口袋裡,念念有詞往另外的方向走去。
确認過對方走遠後,真理·阿斯特爾以極快地速度回到了房子裡。
在見到她時,守在屋内的男孩這才松了一口氣。
而在接觸到他的目光時,真理自然而然地點頭标明自己已經知道先前發生了什麼。
顧不上再說其它,她撲向自己的小皮箱,将所有需要帶走的東西胡亂收拾在了裡面。
拿起那個被禮裝卡住的老式鬧鐘時,真理格外留意了一下剩餘的時間。
思考數秒,她将它丢進了風衣外側的口袋裡,右手從箱子裡拿出一把小刀形狀的禮裝以備不時之需。
收拾完一切後,她伸手推開了大門。而因她這一系列動作感到不解卻也同樣緊張起來的男孩下意識跟在她身後,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角。
感受到走路有些吃力時,真理轉過了頭,這才注意到對方疑惑的目光。
“......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