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她當初穿越到末世的那個世界時一樣。
隻是這一次的夢境,似乎比以往要顯得更平穩而溫和。
至少在真理·阿斯特爾睜眼看到那雙與自己相同的藍色眸子時,這樣的想法紮根一樣定格在她的意識裡。
與她有着相似長相的女孩正溫柔地與她對視,雙手捧着一本書。
【真理,要是覺得冷的話,就靠過來。】她說。
前方是無邊無際的雪原,頭頂是沒有一顆星星存在的夜空。
她和彌塞拉在這座孤獨宅邸的庭院裡忍受着刺骨的寒冷,相互抱團取暖。
這段記憶并非空穴來風。
那是她為數不多,回想起來還算“美好”的回憶。
那是她們在經曆高強度的魔術訓練和刻印适應訓練後,僅有的輕松時光。
盡管身體遭受嚴寒的淩遲,手指也因為僵硬而沒有任何知覺,但隻要聽着彌塞拉的聲音,她也知道自己不是獨自一人。
自有知覺意識起,她所接受的唯一一個溫暖的懷抱便是來自彌塞拉。
她知道的姐姐會伸出手将她保護起來,帶着她一起閱讀那本被家族視為“無用之物”的書籍,在她因為疼痛和折磨而哭泣的時候想辦法止住她的眼淚。
彌塞拉總是會在家族眼皮子底下找到些新的有趣的東西。就比如說,講述“故事”和“傳奇”的書籍。
和她不同,彌塞拉無論什麼時候都很活躍,甚至有好幾回瞞着家人跑去了距離宅邸數千米遠的地方。在這一切都十分乏味、與外界徹底隔絕的四方天地,彌塞拉從外界帶來的“故事”也成了自己當時對外界的唯一了解。
【姐姐,要繼續讀下一篇嗎?】她扯着彌塞拉的衣袖說。【是‘普羅米修斯’的故事。】
【好啊。诶,那是什麼?】
姐姐驚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們同時擡起頭,看着頭頂一瞬間變得五光十色的天空。
這一瞬間,大地與天空的能量碰撞化作有形之物,誕生了名為極光的“魔力風暴”。
那是在這晦暗的宅邸間,她們唯一可見的絢爛之物。
隻是那個瞬間,她産生了想要去觸碰它的想法。
【......真理,要是能離開這裡,我們就一起去書上說的那些地方吧。】
她聽見姐姐說。
【能夠親身體驗,總比呆在這裡要好。】
【父親說,要是表現得好,我們會有去外面的機會。聽說......是個叫時鐘塔的地方。】
下一秒,那滿載着憧憬的話語停滞了。
眼前的彌塞拉開始迅速腐化,原本充滿朝氣的面龐逐漸被死亡的陰影覆蓋,皮膚露出被刻印所焚燒的焦黑。
溫馨的場景驟然消失,真理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發現自己正處在冰冷的、屬于‘死者’的懷抱。
那雙原本靈動的眼睛已徹底枯槁,眼球幹癟掉出眼眶來,可即使如此彌塞拉還是死死注視着她。
雪原被流動着的血河籠罩,極光消失在黑夜裡。
數百隻手從四面八方而來,試圖将她拉下這片粘稠的深淵。
死者口吐人言,空氣中屬于彌塞拉的聲音被壓縮至極度扭曲。
書籍被焚燒殆盡,灰燼融進了血中。
【無用之物、無意義之物、皆可抛棄】
【回歸才是我們的願望。】
——不要。我拒絕。
【無法逃避、無法拒絕】
——走開、不要再來到我的夢裡!
真理·阿斯特爾強忍着恐懼,努力掙脫出這片沼澤,在無邊際的平原上拼命奔跑,躲避着從身後逐漸再度逼近的血海。
黑夜籠罩在頭頂,被血色映照出紅光,而她此刻仿佛身處地獄。
【.......誤入歧途之物】
那聲音再度響起,眼前出現了一個熟悉的黑影。
這一次,肯尼·阿克曼竟然也出現在了她的夢境裡。
一身黑衣的男人用手中的尖銳之物迎面刺穿了她的胸口。
[哎呀。]他按下帽檐來,誇張的語氣中帶着某種涼意。[原來你是個沒有心的家夥啊。]
[沒有心的家夥,還能是人嗎?]
真理低下頭,看着自己不曾留出一滴血的傷處。
那裡留下的不過是個純粹的空洞。
不對、不對。她有那樣的東西。
她有的。怎麼會沒有?
更多從血河中伸出的手臂推搡、拉拽着她,将她再度拉入沼澤中。
就在她即将因恐懼而崩潰大喊時,頭頂那片黑夜卻突然破開一條細微的縫隙。
光線從那裡迸發,刺痛了她的眼睛。
從那空洞無一物的地方,隐約傳來了聲響。
“...真....真理。”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是“真理”,而不是“阿斯特爾”。
那是屬于某個少年特有的,清冷而幹淨的聲音。
那個聲音現在似乎還帶上了些焦急的意味。
“——醒醒。真理!”
她睜開眼,目光沒有焦距。
等到反應過來感受到身體的疼痛時,真理這才發現自己早已從原先坐着的椅子上自由落地,倒在了地面。
煤油燈掉落在一邊,玻璃碎片有好一部分散落在她手邊。
身體因為極度恐慌和驚懼而無法順利動彈,就連呼吸也顯得有些艱難。
她聚焦視線,對上了黑發少年的眼睛。
利威爾正低頭看着她,一手按着她肩膀将其固定在地面。他沒什麼光的眸子隐沒在黑暗裡,眉毛擰成一團,似乎對她的行為感到不解。
這樣的狀況讓她不由得再度回想到夢境中的肯尼·阿克曼。
那一度被單方面壓着打毫無反抗之力的感受又來了。
真理·阿斯特爾下意識想要掙脫對方。
而在她想要這麼做的時候,對方加重了力氣。
這下,少年的聲音徹底嚴肅了起來。
他說:“你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