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傳:
[錄玉奴,原名沈斐之,書香門第之後,家族清貴。]
[出生之時,算命先生曾斷言,此子七殺過重,命帶煞氣,雖是聰慧,恐其為薄命之禍。]
[十六歲,其文采斐然,拜入當代大儒門下,會試奪魁,前途無量。]
[同年秋,鬥轉直下,沈家受貪墨案牽連,牽連甚廣,多斬首,有功名者可特赦入宮為宦。]
[初入宮,入混堂司,負責掃灑之事,後拜司禮監秉筆李八易為義父,青雲直上,入龍榻,百日承恩不止,其姿容豔絕,天子大喜,賜名“錄玉奴”,為内官監之首。]
[再兩年,殺李八易,掌司禮監大權,聖恩深厚,黨羽漸盛,然後天子沉迷煉丹修仙,不問政事,錄玉奴實則大權在握。]
[後一年,太子病逝,其餘八子相奪,死死傷傷,殘廢皆是,隻餘年幼九皇子健全于世。]
[後天子駕崩,傳位于九皇子陸平風,錄玉奴大權更盛,與攝政王分庭抗禮。]
[然則,盛極必衰,再五年,文武百官上奏清君側,錄玉奴大勢已去,一身血衣,笑淚不止,焚于仰春台,終年二十五歲。]
[後人記之,藍顔禍水,奸佞小人也。]
如此幾行,便是錄玉奴的二十五年,終其一生。
不過是巴掌大的一張紙。
江淮舟坐在床沿,手腕上的鐵鍊随着他的動作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他的手指緊緊捏着那張紙,紙張的邊緣已經被他捏得有些皺褶。
白紙黑字,字迹清晰,可他卻一遍又一遍地讀着,仿佛那些字句會随着他執拗的目光而改變。
“終年二十五歲?”
江淮舟低聲喃喃,聲音裡帶着一絲不可置信。
他的眉頭緊鎖,目光死死盯着那行字,仿佛想要從中找出什麼破綻。
床邊,一隻焦黃色的小倉鼠正蹲坐着,圓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耳朵微微抖動。
聽到江淮舟的疑問,它點了點頭,小爪子在空中揮了揮,聲音清脆:
[對啊,錄玉奴二十五歲就死了。如果你不加以幹涉,這就是他的結局。]
聞言,江淮舟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手指無意識地用力,紙張在他的掌心裡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他的目光從紙張上移開,落在小倉鼠身上,眼神複雜,帶着一絲不甘。
“二十五歲……明明他還那麼年輕。”
他低聲自語,聲音裡帶着一絲壓抑的焦躁。
江淮舟與錄玉奴同歲,江淮舟今年正好是二十三歲,那麼離錄玉奴的二十五歲——隻剩下兩年了。
兩年啊。
才兩年了。
小倉鼠歪了歪頭,耳朵抖了抖,似乎對他的反應并不意外。
它輕輕跳了兩下,湊近江淮舟的手邊,小爪子扒拉着那張紙,忽然張開小嘴,“嗷嗚”一口咬住了紙張的一角。
“喂!”
江淮舟下意識地想要阻止,但小倉鼠的動作更快。
它三兩下将紙張揉成一團,小嘴飛快地咀嚼着,紙張在它的口中迅速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
“你……”江淮舟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一時語塞。
996拍了拍肚子,圓溜溜的眼睛眯成一條縫,聲音依舊清脆:[别擔心,反正宿主已經看完了。接下來,就看你怎麼做了。]
江淮舟沉默了片刻,手腕上的鐵鍊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晃動。他的目光漸漸沉靜下來,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
他擡起頭,眼神中多了一絲堅定。
“二十五歲……我不會讓這個結局成真。”江淮舟低聲說道,聲音雖輕,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決心。
996眨了眨眼,耳朵抖了抖,屁颠屁颠地爬上了江淮舟的膝蓋,小爪子扒拉着他的衣袖,圓溜溜的眼睛裡滿是好奇:
[宿主宿主,你打算怎麼做?]
江淮舟低頭看了它一眼,伸手拎着它的後頸,把肉滾滾、圓嘟嘟的小倉鼠拎了起來,放在掌心。
他的神情忽然變得嚴肅,語氣也鄭重起來:
“若剛才字句所言非虛,你便算于我有一恩。先前冒犯,實在抱歉。”
聞言,996懵了一下,小爪子懸在半空,耳朵豎得老高,心裡嘀咕:
不是,這态度轉變也太快了,就跟變臉似的,突然正經起來,好不習慣啊。
它還沒來得及回應,房門卻突然被推開,發出一聲輕響。
“吱呀——”
卧槽!說是遲那是快,好巧不巧,錄玉奴居然這麼快就回來了。
996吓得渾身一激靈,耳朵瞬間貼到腦後,還沒等它反應過來,江淮舟已經眼疾手快地握着住它的肚子,猛地一甩——
“!”
诶呦卧槽!!!
996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緊接着就重重地摔在了床底下。
它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小肚子一鼓一鼓的,氣得直哼哼:
[哎喲我操,宿主你怎麼又不當人了!我的老腰啊!]
它還沒來得及抱怨完,就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錄玉奴走過來了——他朝床榻走過來了。
996屏住呼吸,縮在床底下的陰影裡,隻能看到一雙繡着金絲雲紋的靴子越走越近,鞋尖微微翹起,步履輕盈卻帶着一種積威甚重的氣勢。
錄玉奴推門而入,目光掃過房間,最後落在坐在床邊的江淮舟身上。
他的神情淡然,眼下一顆淚痣若隐若現,唇角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中途離開,是我不好,這便向世子爺來賠罪。”
還好江淮舟神色如常。
996躲在床底下,大氣都不敢出,心裡卻忍不住怒罵:
[爹的,宿主這手勁也太大了,怪不得是習武之人!見鬼的!]
錄玉奴的目光在房間裡掃了一圈,似乎并未發現什麼異常。
他緩步走到江淮舟面前,低頭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鐵鍊,語氣媚然:
“這鍊子,世子爺可喜歡?”
江淮舟擡了擡手腕,鐵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他裝作不在意地笑了笑:“督公喜歡便好。”
這種時候就該順毛撸,要是逆毛撸,那不得炸了。
果不其然,錄玉奴聞言,唇角微揚,似乎對江淮舟識相的回答頗為滿意。
他走到床邊彎下腰,面對着江淮舟,眼尾微微上揚,眸中仿佛含着一層濕漉漉的水霧,帶着勾魂奪魄的意味,聲音輕飄飄的,像是羽毛掃過耳畔:
“世子爺,春宵苦短,應當及時行樂啊。”
江淮舟一愣,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又像是被什麼燙了一下,整個人燥得慌,耳根子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