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明鑒啊,我隻是出去透透氣,夜裡睡不着,想着走走。”
這種時候難道要說實話嗎?
其實很多事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就看對方願不願意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錄玉奴眯了眯眼,手中的短刀依舊在江淮舟的脖子上架着,仿佛在提醒他不要試圖撒謊。
“透氣?”
錄玉奴輕笑一聲,聲音低沉而緩慢,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眼神卻冷得像冰,能刺穿人的心底。
“世子爺的透氣方式,倒是别具一格啊,非要離開督公府。”
今日錄玉奴本就心生煩躁,來尋江淮舟,看到卻是空蕩蕩的房間,叫他心裡怎能不生氣?
進來的時候,他還看到江淮舟的床上,還好端端的睡着一隻焦黃的耗子。
呼呼大睡。
激得錄玉奴心頭火起。
這耗子,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不過近日裡,倒确實是江淮舟在養這隻耗子,看起來還頗為喜愛,甚至還向廚娘讨了些瓜子來喂它。
錄玉奴心中十分不想承認,在看到房間裡空無一人的一瞬間,他其實在懷疑江淮舟已經跑了。
哪怕已經下了“鴛鴦債”,可是江淮舟已經可能會離開。
鴛鴦債?
什麼鴛鴦債,不過就是顆強身健體補氣的藥丸。
要是真有那麼一天,江淮舟站到了攝政王的陣營裡,要是真有那麼一天,江淮舟手裡的刀是對着錄玉奴的……
那又能如何?
難不成,還能真的讓江淮舟陪他一起去死嗎?
思及此處,錄玉奴的手裡更加失了控制,手裡攥的更緊了,996真的是悲催得欲哭無淚。
江淮舟一時語塞,腦子裡飛快地轉動着,還沒等他開口,錄玉奴卻忽然随手一抛,将996丢到了地上。
[卧槽卧槽卧槽——]
996一落地,圓滾滾的身子在地上彈了一下,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
四隻小爪子飛快地扒拉着地面,一溜煙鑽進了床底,速度簡直比兔子還快。
錄玉奴紅色的外袍在燭光下顯得格外刺眼,他死死盯着江淮舟,聲音像是從冰窖裡傳出來的:
“世子爺,督公府不是你想走就走的地方。”
頓了頓,又譏诮道:
“世子爺,連一聲招呼都不打,我還以為世子爺被那隻耗子給吃了呢。”
床底下的996:?
床底下的996:不是,你們吵架能不能不要牽扯我,我尋思我也不吃人啊?
江淮舟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笑了一下。
明明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他卻依舊從容不迫,甚至帶着幾分輕松的意味。
再怎麼說江淮舟也是習武之人,他是武者,是軍營裡面出來的。
隻要他不想,那麼錄玉奴的刀,甚至都不能架到他的脖子上。
隻見江淮舟伸手兩指,輕輕夾住了錄玉奴手中的刀片——指尖一摸,貼近江淮舟脖子的卻是刀背,而并非刀刃。
“督公留情,連刀刃都不曾對着我。”
江淮舟笑着說道,
“看來督公還是舍不得傷我的。”
聞言,錄玉奴眯了眯眼,手中的刀片被江淮舟兩指夾住。
他的目光在江淮舟臉上停留了片刻。
百轉千回。
片刻後,
錄玉奴冷哼一聲,手腕一松,短刀瞬間被江淮舟穩穩夾在手中。
刀身冰涼,泛着淡淡的寒光,江淮舟卻毫不在意,手指輕輕一轉,短刀在他指尖翻了個花,随即被他随手放在了桌上,發出一聲輕微的碰撞聲。
“督公莫氣。”
江淮舟笑着說道,語氣輕松而溫和,仿佛在哄一個鬧脾氣的情人,
“我最終依舊會回到督公身邊的。”
這話說得實在是多情又動人。
錄玉奴擡眸,不輕不重地睨了江淮舟一眼:
“世子爺隻會将話說得好聽,心思不知如何百轉千回呢?”
他的聲音冷冽,卻隐隐透露着瘋狂:
“你大可厭惡、憎恨我限制你的自由。”
“我不在乎世子爺你對我是愛是恨,但,你一定要留在我身邊。”
“督公。”
江淮舟輕聲喚道,語氣中帶着安撫。
他自然而然地走上前,伸手将脊背挺得筆直的錄玉奴摟入懷裡。
錄玉奴的身體微微一僵,卻沒有推開,隻是任由江淮舟抱着,仿佛在這一刻,所有的鋒芒與冷硬都被江淮舟的懷抱融化了幾分。
世子爺的下巴輕輕抵在錄玉奴的肩上,聲音低沉而柔和:
“督公何必妄自菲薄?我若真想走,早就走了。”
“可我留在這裡、回到這裡,正是因為督公啊。”
錄玉奴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靠在他的懷裡,眼中的冷意漸漸消散。
盡管是他也不得不承認,江淮舟實在是太會說這種動人的情話了。
美好得像是謊言。
又怎能讓人相信不是謊言呢?
屋内一片寂靜,
隻有燭火輕輕搖曳,将兩人的影子拉得悠長。
窗外的夜色深沉,仿佛将所有的喧嚣與紛争都隔絕在外,隻剩下這一刻的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