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江淮舟披着濕透的大氅踏入内室,燭火搖曳間,隻見一團焦黃色的毛球正撅着屁股,趴在桌子上偷啃瓜子。
"咔嚓咔嚓——"
小倉鼠996抱着顆瓜子啃得正歡,圓滾滾的身子随着咀嚼聲一顫一顫,頰囊鼓得像塞了兩顆小核桃。
聽到動靜,它猛地擡頭,黑豆眼瞪得溜圓,爪子還保持着偷瓜子的姿勢。
[宿、宿主!]
996慌慌張張把瓜子往身後藏,卻不小心從筆山上滾下來,在宣紙上留下一串油乎乎的爪印。
它仰起肚皮裝死,又忍不住打了個帶着瓜子香的嗝。
江淮舟:……
他伸手去戳了戳小倉鼠的肚皮。
[宿主,這兩天瓜子特别香嘛...]
小東西讨好地抱着他手指蹭了蹭,
[而且是督公大人投放的!]
看來因為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在996這裡,錄玉奴已經從任務對象升級為督公大人了。
江淮舟倒沒有說什麼,指尖随意撚起一粒瓜子,漫不經心的。
"看一下定位器在哪。"
996正抱着瓜子啃得歡快,聞言,頰囊鼓鼓地抖了抖:
[好的好的,這就看一下。]
[應該就在府裡吧,對啊,在前廳……今天還來了客人呢,剛才前院可熱鬧了。]
"客人?"
江淮舟指尖一頓,瓜子碎屑從指縫簌簌落下。
他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聲音陡然沉了下來:"誰來了?"
996被他驟變的語氣吓得一哆嗦,爪子裡的瓜子啪嗒掉在地上:
[聽、聽他們說……好像是攝政王……]
"什麼?!"
陸哥來了?!
江淮舟猛地站起身,他幾乎是本能地沖了出去,衣袍帶起一陣淩厲的風。
996蹲坐在桌子上,小爪子疑惑地撓了撓頭,頰囊裡還鼓鼓囊囊塞着沒吃完的瓜子。
它調出系統面闆,熒光藍的數據流在眼前浮動:
[當前瘋批值:75]
[近期趨勢:穩定下降中]
小倉鼠996歪着腦袋,黑豆眼裡滿是困惑。
它扒拉出藏在軟墊下的瓜子繼續啃。
它其實不是很明白,宿主急啥嘛,本來覺得很難的任務,走向一直都很好來着。
這都降了這麼多了,簡直就是天降橫财——對于996來說,畢竟它基本上也沒幹什麼。
——
前廳内,沉香袅袅。
紫檀木棋盤上,黑白雙子如星羅列陣,殺機暗藏。
執白子者斜倚青玉憑幾,一襲月白蟒袍逶迤榻邊,金線螭龍紋在燭火映照下忽明忽暗。
他指尖白玉棋子瑩潤生光,落子時卻"嗒"地一聲震得棋奁輕顫——那是常年握劍的手才能有的力道。
“督公,請。”
陸長陵擡眼,墨發垂落肩頭,看似放松的姿态下,腰間玄鐵重劍的劍穗卻無風自動。
對面忽聞"叮"的一聲脆響。
執黑子者一襲朱紅蟒袍灼灼如火,金線繡的騰雲巨蟒在袖口翻湧。
他屈指落子天元,廣袖翻飛間露出腕間消瘦。
“攝政王,今日會來府上造訪,可真是稀客。”
錄玉奴眼尾淚痣在燈下妖冶如血,蒼白指尖抵着黑子輕輕一推。
棋子撞碎雨影,驚得檐下雀鳥撲棱棱飛起。
雨聲中,棋子落盤聲如金戈交鳴。
最後一枚黑子落下時,窗外驟雨初歇。
"嗒——"
白玉棋子懸在棋盤上空片刻,終究輕輕落在邊角。
陸長陵收回手,月白蟒袖拂過棋面,将原本淩厲的殺局化作一片混沌。
他沉思:“倒是看不出來,督公好棋藝。”
看似平和的棋局上,白子圍成的囚籠裡困着黑龍,黑子布下的天羅中卻鎖着白鳳。
勝負難分,不相上下。
對面朱紅蟒袍的主人輕笑一聲:
“不及攝政王有勇有謀,居然孤身一人,來我這督公府。”
燭火"噼啪"炸了個燈花,映得錄玉奴眼尾那顆淚痣愈發妖冶。
他指尖把玩着一枚黑子,棋子在他蒼白指間翻轉,發出細微的"咔嗒"聲。
“不過,還望攝政王體諒,”
他忽然輕笑,嗓音帶着幾分慵懶的沙啞,“若是招待不周,世子爺該來找我問罪了。”
終于談到了。
他們心知肚明,卻耐着性子下了一盤棋。
陸長陵眸色驟冷,手重重擱在案上,震得棋盤上的棋子微微顫動:
“督公想要誰作陪不行。”
他聲音裡帶着北境風雪般的寒意,
“為何偏要招惹我弟弟?”
錄玉奴慢條斯理地攏了攏朱紅蟒袍的廣袖,露出一截細白手:
“攝政王這話好沒道理。”
他眼尾微挑,全是嘲諷,“若真把世子當弟弟,怎會推他入這龍潭虎穴?”
“反正,換作是我,可半點舍不得呢。”
“督公自重。”陸長陵冷言冷語,“莫要說這些不明所以的話。”
錄玉奴卻不慌不忙,他聽到漸進的腳步聲,慢慢起身,朱紅蟒袍逶迤在地,宛如一灘潑灑的血:
“兩情相悅之事...”
他忽然擡眸,淚痣在燭光下豔得驚心,“攝政王也要棒打鴛鴦?”
前廳的雕花木門被猛地推開,江淮舟帶着一身未幹的雨氣闖入。他目光急掃過廳内——
還好,想象中的刀光劍影并未出現。
那邊,陸長陵端坐棋案前,手中茶盞袅袅生煙;錄玉站着倚窗邊,朱紅蟒袍映着雨後初晴的月光。
“江郎——”
錄玉奴眼尾的淚痣倏地鮮活起來,方才與攝政王對峙時的淩厲盡數化作春水。
他起身時朱紅蟒袍如流霞傾瀉,三步并作兩步撲進江淮舟懷中。
江淮舟直接把人抱了個滿懷。
美人冰涼的手指撫上江淮舟濕透的面頰,順勢勾住他的脖頸,活色生香的狐狸精。
錄玉奴整個人貼上來,蟒袍下擺與江淮舟的玄色衣袂糾纏在一處,在青磚地上拖出旖旎的影。
下一秒,陸長陵手中的茶盞突然"咔"地裂了道細縫。
看起來當真是氣到了。
江淮舟:……
江淮舟:其實,他并沒有打算在這種場合下,讓他們兩個見面的。
聽到聲音,江淮舟擡頭去看陸長陵,卻見懷中人仰起臉——那顆淚痣近在咫尺,朱唇輕啟間,呵出溫熱氣息:
“江郎不在,有人上門來欺負我呢...”
眼波橫斜間,錄玉奴挑釁地望向面色鐵青的攝政王。
“成何體統。”
見狀,陸長陵眉毛都快皺成山了。
江淮舟硬着頭皮,摟住錄玉奴往椅子上走,好不容易才把人拉下來,按在椅子上。
他一看,錄玉奴臉色拉下來了,連忙輕聲哄:
“心肝,行行好,成不?”
錄玉奴擡眸督了江淮舟一眼,便不肯說話了。
江淮舟擡眸看向陸長陵,唇角扯出一抹笑:
“陸哥怎麼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留下招待。”
話音未落,陸長陵已霍然起身。
月白蟒袍在燭光下流轉寒芒,他幾步走到江淮舟面前,眼底翻湧着複雜的情緒。
“阿舟,你難道,真把這當自己家了嗎?”
陸長陵的聲音裡帶着罕見的疲憊。
他擡手似要拍江淮舟的肩,卻在半空停頓,玉扳指在袖中捏得咯吱作響。
“阿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