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陸英,祝餘提劍回了小姨的院子,路上詭異得很,一人也無,她沿着花木的陰影前行,自側門回到院子裡。
門外靜悄悄,前後各有十餘護衛蹲守,祝餘端坐在房門後,擦了擦劍。
裴溪方才翻窗而出,被裴家人護送離開,蕭持鈞卻不知被什麼絆住,遲遲未見他歸來。她熄了燭火,抱着劍靜靜候着,不出片刻,便聽見門口的護衛拔刀的聲音。
祝餘輕輕拉開門,後半夜起了些霧,她看不太清楚,隻望見遠處有人來。
護衛上前詢問,隐約有說話聲傳來。
院中檐下挂着燈籠,夜風吹來燭火忽明忽暗,祝餘握緊拒霜劍,屏息靜聽,門外護衛嚴陣以待,不多時,那問話護衛轉身要回來,卻在下一刻倒地不起。
霧氣籠罩,有人自霧後而來,黑衣覆面,持刀夜行。
是方才撞見的那群人。
護衛們立即拔刀應敵,這都是陸英從東宮帶來的好手,與黑衣人纏鬥起來竟不分上下,祝餘仔細看着他們的招式,一時間竟分不清敵我,這群人與護衛的身法極其相似,與宵衣衛的教習方式不同,宮中護衛習武,有專人教導,且日日操練,一招一式更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規整有餘而靈巧不足
先前刺殺陸英的那夥人明顯與這群黑衣人不同,出招陰險狠辣,刀法詭谲,有些像宵衣衛,但又有所不同,比之更具野性,倒像是江湖路數。
祝餘觀察着,大概能夠确定,這必定出自太子殿下皇兄皇弟之手,目的大約是陸英的肚子,原來前世陸英是因此受的傷。
此時後邊忽然傳來刀劍聲——有人摸到側門想進來。
祝餘推開門,提劍飛出,順手接住一名受傷的護衛,托住他的肩背,替他穩住身形,那人猝然被托住,傻傻地回過頭,便望見一張冷漠的臉,認出來這是今日太子妃身邊的侍女,他連忙站好,擡手将祝餘護至身後:“你出來做甚,還不回去護好殿下。”
話音剛落,院門便被一人砸開,黑衣人蜂擁而至,人數竟是護衛的兩倍不止。那護衛一刀擊退一名刺客,見祝餘還在原地,有些着急地想去把她拉走,誰料下一刻刀光迎面而來,他怒喝一聲飛撲而來,以為這小侍女就要變成刀下亡魂。
混亂之中,隻聽見一聲清脆的劍鳴,那小侍女持着一柄劍,扛下了這突襲而來的刀鋒,祝餘方才剛換下太子妃厚重的外袍,此刻還穿着素白的寬袖内衫,外面罩着侍女服制的半袖,揮劍時,袖袍獵獵作響,丢了頭冠和配飾,她半紮着發,躲避之際發間有些松散,拒霜劍挾着黑衣人的寬刀,急出又收回,祝餘在多人的攻勢下不斷閃避。
宮中笨拙的刀法,雖有力卻無法一擊即中,捉不住身形靈巧的祝餘,那黑衣人有些惱羞成怒,攜了同夥一齊殺來,祝餘緊握佩劍,見那無知護衛還呆愣在原地,厲聲道:“愣着幹什麼,等死嗎?”
後者這才如夢初醒,拒霜劍在夜色中來回鈎點,劍身有力,祝餘腳尖點地,持劍自上而下,劈開黑衣人的陣型,橫掃過去,側身躲過對方的回撲,倒拉幾步,為首的幾個被她刺傷,氣息不穩,她并未停留,暗步向前,持劍上挑下壓,身步相随,直取左側黑衣人持刀的虎口,肘尖用力斜砍,黑衣人吃痛松手,寬刀落地,來不及拾起,便被那護衛一刀斃命。
祝餘見狀并未阻止,飛身向前,又與其他刺客戰成一團。
對方人多勢衆,護衛們死傷大半,祝餘持劍護着餘下的護衛回退至房門前,拒霜劍上血迹點點,護衛們在她身後列陣。
黑衣人壓上來,卻并未急着動手,為首的谑笑道:“好厲害的劍法,好厲害的姑娘。”而後持刀指向祝餘,示意手下上前拿人:“可惜了。”
他身側幾人率先而至,砍向祝餘,祝餘擡手攔住要上前的護衛們,示意他們退後,右手緊握拒霜劍,沉身起勢,沉重的刀鋒近前來,她舞動劍器格擋,審度機勢,時而左腿虛提,以便進退,劍光忽閃若梨花滾袖,閃避之間适時換手持劍,騰挪轉向,配合身形足尖輕點,似舞鶴遊天。
擦身而過之際,刀身緊貼她的鼻尖,黑衣人魁梧的身形壓來,她抽身而出,右肘在黑衣人彎下的脊背借力,自黑衣人身前翻騰而上,落至他身後,複又騰空而起,雙手持劍,劈殺而下,血濺起來,穿透霧氣,撲在她面門,眉間染血好似羅刹。
上前挑釁的刺客皆斃命,祝餘收劍轉身,捏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血,望向那為首之人:“也不過如此。”
黑衣人大罵一聲,怒不可遏,持刀又上,護衛們紛紛上前,衆人又戰在一起,祝餘一邊殺人,一邊時不時替身旁的護衛們接下殺招,對方人多,漸漸地她有些體力不濟,劍法委頓下來。
此時有黑衣人鑽了空子,持刀悄然逼近祝餘身後,她察覺有異便要回頭格擋,誰知先前那傻護衛飛身過來抱住她一推,就要替她擋刀,祝餘暗罵一聲,抓住護衛的肩膀,用力将兩人身位換回,擡起劍抵擋近在眼前的刀鋒,那人用了死力氣,她被逼的往後退了兩步,刀鋒淺淺沒入她的右肩,還未傷及内裡,那黑衣人便被祝餘一腳踹飛。
祝餘松了一口氣,擡手按住受傷的右肩,傷勢不重,她這才回過頭去看那傻護衛:“不要自尋死路,護好你自己。”
言罷又提劍入場,去救身陷囹圄的其他護衛。院中殺意彌漫,壓過漫天的霧氣,刀劍聲不斷,遠遠地傳了出去,落進暗格裡陸英的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