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場裡誰最精明,當數面前這人,他跟聞着耗子味兒的貓一樣,表情狐疑中閃着精光,一副吃到大瓜的神情。
相熟這麼久,再知根知底不過,楚辭看他的表情,也知對方沒憋什麼好話,她揪住老二就往裡走,一邊對陸長赢擺擺手道:“我和他聊兩句。”
老二任由楚辭拉扯,表情已經轉為看透一切的高深:“啧啧啧。”
“說起來,我有個疑問。”楚辭确定距離遠到陸長赢聽不見,才停下,回轉過身面對老二,雙手環抱:“我被俘的時候,南狄拓似乎對牧場的事情非常了解,就好像有人手安插在牧場裡。”
老二臉色微變,緊盯楚辭:“有這事?東家,您是不是弄錯了?!”
楚辭道:“尤其是落水當天,他們的布置如此及時,好像提前知道我會去釣魚,甚至落水的時候,好似有人在背後推了我一把。”
老二心焦,連忙賭咒發誓:“東家,老大和我對你絕對是忠心耿耿!其他兄弟更不必說,誰敢有二心,幹出這種不仁不義的事情,不用你說,我們都絕對不會放過他!”
“我當然相信你。”楚辭意味深長:“項一性子太直了。牧場所有人裡,就屬你最靠譜,我就将此事交托給你,去查查。”
老二沉郁道:“必定給您一個交代。”
話音剛落,他又擠眉弄眼:“所以你和阿赢——”
楚辭:“……滾。”
老二:“嘿嘿嘿,好嘞。”
然後圓潤的滾了。
陸長赢還在原地等她,擡眸看着楚辭走過來,神色冷淡。
他身邊多出來個年輕男子,青衣鶴立,眉目間隐有一分憂色,神情異樣的向楚辭行禮:“楚姑娘。”
楚辭颔首回應,注意力又放到陸長赢身上,她能感受到陸長赢有些不悅,暫時摸不透他在不高興什麼。
葉無心中很是唏噓,倒不是因為自己堂堂滁州王府大管事,還得趕押送牛牲的活。
去歲楚辭剛冒頭的時候,他還存着斬殺妖邪的念頭,誰知會有今天。
王爺信令的字裡行間透露出某些信息後,葉無越發心驚膽戰,當時就該拼死攔住王爺,不讓他追尋楚辭離開滁州!
王爺性情冷執,若真認定一件事,至死也會堅持下去。可從楚辭的言行舉動來看,她是可信之人,但未必是久留之身,若兩者起了沖突——
葉無一咬牙,在下屬備好牛牲後一同趕來。他怕王爺做出些令自己後悔的事來,便想着如有萬一,也好在其中轉圜。
王爺離城,他忙政事忙的白發都多了好幾縷,為什麼還有來操心貴人的終身大事!
陸長赢聲若寒霜:“我很見不得人?”
葉無豎起耳朵,心也跟着提了起來,這模樣一看就是沒談好。
楚辭驚訝:“怎麼會?”
忽然反應過來,剛才不讓老二亂說話,惹得阿赢不高興了。
“應許你的兩百牛牲已經到了。”陸長赢眉帶冷意,換了一問:“……我如果沒有做到答應你的事情,你待如何?”
楚辭理直氣壯:“能如何?”
“當然是找你要,心上人親口答應我的事情,必須做到!如今……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我們兩人同心,幫我、助我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
這番話仿佛重擊,陸長赢皺着眉,怔怔一會兒,忽問:“那如果将你的錢财分我——”
楚辭:“啊?”
真要啊?
她眼珠微轉,眨眨眼:“阿赢想要,自然無有不應。”
好霸道的道理,跟搶劫的女土匪有什麼區别,這回答一聽就心口不一啊!葉無腹诽的同時,心中升起另一股異樣擔憂——
陸長赢神色平淡道:“牛牲已送至山林牧場。我的人随後去采買沙石木材,一同運去。”
楚辭點點頭,理所當然:“嗯。”
葉無:“……”
他發誓從王爺平淡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絲好心情。您出的可是自己的私庫!因着州城開銷大,時常往裡貼,本來就沒多少,還這麼豪爽?
葉無現在不擔心王爺偏執了,換成擔心王爺本人。
簡直被女娘吃的死死啊!
楚娘應該不是這種人……她不會騙财又騙色吧?
…
出發前,州城一應事務的提前處理好,葉無在蒼州城預留了三日停留時間。
但他絕沒想過,這三日自己都忙着在山郊修建莊園。
葉無也試圖掙紮:“王爺,這是不是……大材小用了些。”
陸長赢面無表情:“我在牧場裡當車夫,和琴師。”
葉無:“……”
于是他頂着炎熱高溫,清點匠人隊伍,來到山林牧場。
丈量好尺寸後,匠人分成兩隊,一隊人打地基,搬運柱礎石,另一隊人砍樹伐木。
聞人家長執帶隊前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熱火朝天的情景。
他皺着眉心想楚場主這是什麼意思,明明與小祖宗約好,還自己帶人來。
長執面上不動聲色,客客氣氣與葉無寒暄兩句,擺手讓下人也跟着動起來。他帶來的人都是府上的匠奴,奴契簽在聞人家。
匠奴們神色惶恐的開工,忙忙碌碌。自幼被馴養的匠奴已是訓練有素,卻比不過對方好似一隻軍隊般令行禁止。
聞人家為首的匠頭眉目沉沉,尤其是眉心皺成“川”字,他小聲對長執道:“對面個頂個都是良工。”
言下之意,手藝極強,一看就是匠藝好手。
長執擺手說無妨,低頭對小厮吩咐幾句,不聲不響的又調了一隊匠奴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