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這邊的匠人隐隐感覺到對面似乎在和他們較勁,也是領頭人跟葉無報了一聲。
葉無:“不礙事,該如何便如何。”
兩邊人馬合力吭哧吭哧,進展飛速。
聞人家長執看着井然有序的模樣,滿意颔首,小祖宗親口吩咐的差事,決不能堕了他的威風。
隻是這滿意還沒半響,沉悶轟隆的馬車聲由遠及近,車架上一排排整齊的紫黑粗木,聞人家長執皺眉凝看,對方立柱居然用龍騰木?
這東西有市無價,多藏于權貴巨富之家。
聞人家老宅立柱用的正是龍騰木,可區區一個小莊園和聞人家老宅能比嗎?
他暗自咬牙:“趕緊回府開庫!”
不一會兒,如山的物資也被接連運來。
聞人家長執剛剛神色舒緩,又見一隊、兩隊、三隊……足足五隊車馬在山郊停下,從車中跳下來一群壯漢,列隊向葉無行禮,而後便一頭紮進匠人隊伍中,整個過程中無人說話,全程令行禁止,聲勢如山。
聞人家長執:“……”
日暮西斜,收工回宅的葉無心情甚好,迎面撞上他的陸星乘揉揉眼睛:“你你你怎麼來了?!”
作為試酒的主力,他這兩天沒少喝,這會兒還臉頰绯紅,雙目迷離,定定看着葉無,上前兩步。
如今在外,葉無擡臂按胸簡易行禮,心中激動不比陸星乘少,他也是許久沒見小王爺了,上下端詳對方一番。
瘦了,黑了。
臉也糙了。
但很精神,健康。
看這雙略微粗粝的雙手,誰能想到他從小金尊玉貴,錦衣玉食的模樣。
葉無的目光中淺淺一絲慈父般的柔情,還未張口,又見陸星乘噔噔噔急退兩步:“我不回去!不想回滁州!我喜歡牧場,和他們一起很開心,别說你來,就是舅舅親自來,我也不回!!!”
葉無眸中的慈愛消失了,笑容也消失了。
他看着陸星乘如臨大敵的模樣,腦海中不禁浮現陸長赢被楚娘哄的團團轉的情景,腦子裡就一個大逆不道的念頭,這舅甥倆——
都是賠錢貨!
這裡距離滁州畢竟百餘裡距離,調運能力有限,但誰叫老陸家在每個州城都有親戚,不夠的盡管向城主府讨要。
蒼州城主陸無虞氣得渾身發抖:“陸長赢是什麼意思?硬搶?欺人太甚!他還以為自己是那個風光無兩的皇子呢?”
葉無低眉颔首:“是是是,我家王爺不對。他對您自然有敬重之心,隻是内斂冷執,不善言語。”
一邊眼色示意随從繼續搬東西。
在人手、物力都超額的情況下,三日後,楚辭站在初具雛形的莊園前,訝然中帶着疑惑:“我記得,它是從幾天前開始建的,而不是幾個月之前,對吧?”
樹上的知了嘶聲裂肺的鳴叫。
她說這話的時,正牽着陸長赢的手,摸起來冰冰涼涼,熱了就換隻手繼續牽着,當降溫貼用,特别好使!
陸長赢:“嗯。”
葉無站在一旁,目光微斜,他怎麼又從平淡的調子裡聽出悅意來了。
他……算了。
楚辭轉了一圈,挺滿意:“不錯。”
聞人家的酒師果然又兩把刷子,調制幾日後,配方就達到了系統的要求,目前試喝的人無一不是比着大拇指稱贊,這下就差賣酒了。
如今場地已初具規模,度假山莊的服務人員可以開始籌備,宣傳計劃也該啟動了。
……
高溫炙烤着地面,街道上也是熱浪蒸騰,恒陽長街外第十三号鋪子,醫館林芝堂裡分隔大夫與病患的門簾忽然被掀開。
小林擡手擦了擦額角的汗:“下一個。”
下一位病人是位瘦弱的姑娘,面色粉白。
白發蒼蒼的林大夫搭在對方脈上,細細感受:“姑娘隻是氣血有些不足,其餘無大問題,補足一段時日便可。”
“不,”那姑娘搖頭,焦憂道:“有大問題,林大夫。往歲天熱我都食不下咽,可這月不知怎的胃口大開,食量漸漲,連腰身也粗了一圈……林大夫,我不會是有孕了吧?”
老林大夫經驗豐富,曆診無數,面色平平道:“未出閣的姑娘不會自己懷孕。你隻是吃胖了。”
姑娘蹙眉,顯然不信:“可是——”
老林大夫問:“近些日子家中少有開火,都是在外面酒樓飯館用食吧?”
雖然是問句,他的語氣沉穩又笃定:“酒樓的食材換了牧場供應,因而價錢越發貴了,可不吃你又想的心慌,于是存銀如流水都花在了吃食上。”
姑娘連連點頭:“林大夫,這您也能把脈把出來?”
他白發鶴顔的模樣在姑娘心中陡然高大神聖起來,神醫!
林大夫波瀾不驚的開方,囑咐道:“外出用餐前,先在家中飲用一碗素湯,用餐後繞長街兩圈,此病可解。”
這位姑娘沒真什麼毛病,她還算克制,多吃幾口罷了。
本月他至少已經接診過近十位積食的病人,苦夏之時常人多為脾胃不調,胃口漸消,這情況實在反常,老林大夫一度懷疑,是否有人往城民菜食中投毒。
可問訪者又脈象正常,老林大夫思來想去,帶着孫子去酒樓一試。
各色菜肴,滋味甚美,念念不忘。
林老大夫與酒樓小厮一番細聊,這下罪魁禍首找到了。
可他總不能怪責人家牧場将雞鴨牲禽養的太好了,烹饪後肥美鮮嫩,肉質彈牙,讓人食欲大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