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州城的城門口,共兩排車隊。
一排是楚家牧場的車架。
楚辭好不容易把陸長赢安撫住,東西也一一清點好,就等人齊出發。
馬蹄聲由遠而近。
一位滿頭亮閃閃銀飾的羅裙少女快馬而來。
哦,也不算“少女”,姜蘇到了。
“籲——”
他身上背着簡單行囊,駕輕就熟的勒住馬,目光清淩淩的看着楚辭,有一種難言的清澈感。
總覺得把他賣了,這孩子都能傻愣愣的幫自己數錢。
姜蘇道:“場主,我好了,出發吧。”
楚家牧場的各種分店好似病毒式傳播的開遍大魏,每日車馬往來,信息流通,還真就幫他打聽到了點眉頭。
京都有一戶人家,姓安,家中兒郎面若好女,與他極其相似。
姜蘇一聽,就要入京,楚辭幹脆讓他一道走。
這下好了,貨齊,人齊。
出發!
馬車隊伍浩浩蕩蕩,直往前行。
而門口的另一隊車架也掀開簾。
簾後露出和姜蘇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容,眉宇間多了幾分嬌生慣養的稚氣。
安慧也跟着擺擺手:“行了表哥,别送了,我就去其他幾個州城走走,遊玩一番就回去。”
陸江淮睨他一眼:“莫讓姑母擔憂。”
安慧應付的點點頭:“走了走了。”
瀾州城他實在待不下去了。
走在大街上,隔三差五就被人埋伏一回,害得自己隻能帶着護衛出門。
簡直莫名其妙!
他趕緊忙不疊換地方,下一站打算去滁州。
聽說滁州如今大變樣了,商隊車馬如龍,城民豐衣足食,熱鬧繁華之象遠近聞名。
他倒要去看看有什麼不得了。
主人都發了話,馬車也跟着緩慢前行。
城民口的兩隊車馬背向而離,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進發。
……
接下來一段時間都風平浪靜。
驿站到了。
陸與争被人扶下車時,尚有幾分怔愣。
從文書裡看到楚家穿雲馬日行八百裡尚且隻是數字,自己真坐上去……
怎麼能跑的這麼快?!!
他敏銳的察覺到其中潛在的價值,此地好馬用于商運簡直是暴殄天物!
如若能用于軍營之中,配合輕騎訓練,豈不是神兵之利!
陸與争越想越激動,連腿傷都快顧不上了,這馬他必須弄在手裡——
心中剛升起此念,一擡頭,卻見官家驿站上插着一面極其眼熟的旗幟。
陸與争不敢置信的指着驿屋上的旗幟:“那是什麼?”
同病相憐的青衣少年道:“楚家牧場的烈日駿馬騰雲旗,作何大驚小怪,你又不是沒見過。”
在禽園幹活時擡頭就能看見,能不眼熟嗎。
陸與争呼吸都急促了幾分,是,見過,但這面旗為什麼會挂在官家驿站上?!
這可是驿站,大魏所有急報官呈往來交傳之所!
驿站裡人來人往,皆為信使小吏。
他們見多了大官小官,最是有眼色不過,看到和驿站馬廄裡花色相近的穿雲馬隊,都已經知道來者是誰。
大名鼎鼎的楚家牧場。
赫赫聲名在外,生意遍布大魏和草原的金窩窩。
恐怕自己掙個幾十年,冒着掉腦袋的風險貪銀子,還不如人家一日入手掙的多。
想到亮晃晃的金山都讓人心旌動蕩。
心動是心動,可不敢生出貪意。
先是三城聯請,皇商敕令,又有天家恩典,京都特批所有官衙皆可用楚馬,插楚旗。
她坐擁如山巨富,還能安穩如此,朝廷嘉獎連連,說背後沒人?
誰信呢。
牧場流傳在外的名聲向來不錯,楚辭又有揮金如土之名在外,小吏都對楚家牧場一行人十分客氣。
青衣少年一副少見多怪的表情,提起牧場的好事也不大高興:“你是被關了多久?連我都知道賽馬會後,穿雲馬被征為官驿用馬,從滁州直接調了一個分馬場。”
他嘟嘟囔囔:“什麼天家恩典!也就是你們沒看過好馬,我段氏大馬一點不差。”
對青衣少年來說隻是有些心裡刺撓的消息,對陸與争來說那就是驚天大雷!
他頭暈目眩的想,楚辭和陸長赢勾勾搭搭那是一回事,可搭上京都又是另一回事了。
當今那位的性子絕對不可能同意這等事情,如今卻弄得這般大張旗鼓,這說明——
說明——
如今京都裡究竟是誰在發話?
陸與争心中恨極,一步慢步步皆慢!
要不是楚家牧場——
恨意剛湧上心頭,忽而大腿抽搐的刺痛,他痛“嘶”一聲按住腿,同行的侍從趕緊扶他進去休息換藥。
這雙腿起初血流不止,他都以為自己下輩子真要在輪椅上過了!
陸與争傷口未愈,身體虛弱,本來吃不下什麼東西,但是在禽園那段時日養成了必吃三餐的習慣。
這個惡毒女娘養的一窩子匪寇!
他不吃那可就真得餓肚子,沒得補。
他被侍從攙扶一瘸一拐的進了驿站廚堂,裡面已經坐滿了人。
楚辭看到他們,微微笑:“争哥!來這邊坐,和我們一桌。”
誰是她争哥!
黏糊又惡心。
陸與争現在看到她就頭疼心怨,恐怕也吃不下飯,扭頭不願搭理,但攙扶他的侍從卻眉開眼笑,甚至帶有一絲羨慕。
有什麼好羨慕的!!!
“場主跟你說話呢!”
“诶,場主讓你過去坐呢!”
“走走走!”
不不不!
任憑陸與争死命掙逃,他有傷在身,行動不便,隻能被對方架起來,高高興興的送過去。
陸與争:“……”
還有沒有王法了!
他極不情願的坐下,環視整桌人。
桌面上,陸星乘和楚辭都給了他一個笑臉。
一個傻笑。
一個不懷好意的笑。
陸與争不耐的扭過頭去,正對上陸長赢淡淡看過來的目光,不帶一絲感情的視線讓陸與争心有餘悸。
柿子挑軟的捏,陸與争向楚辭發作:“和他們吃飯也就算了,為什麼連隻狸奴也能上桌?!”
當事貓珍珠悠哉的舔着肉泥,連腦袋都沒擡一下。
陸星乘以一種難言的敬佩目光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