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阿勒還真是個妙人。
放完狠話,說撤就撤。
段青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們魚貫而出,消失在眼前。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一轉頭,就對上楚辭的視線。
楚辭微笑。
和善的微笑。
段青:“……”
他忽而大笑出聲:“剛才隻是玩笑之言,切莫放于心上。”
段青深深俯身,肅容莊重道:“此前沒有自報家門,着實失禮,景國段氏,段青,向場主見禮。”
楚辭仍然保持微笑。
段青先是沉默,而後不失風儀道:“多謝這段時日的招待,便不叨擾了。”
說着從容的往門庭外走,見沒人阻攔,更是大步流星。
卻在跨出大門時,忽見兩雙手臂如鐵壁銅牆橫于面前,擺明了不讓走的意思。
段青回轉過身。
楚辭還是微笑,笑的他心底打鼓。
一旁的陸與争暗地裡看戲,差點沒笑出聲。
他雖然和楚辭不對付,但看這個沒禮數的小子也不怎麼順眼。
還以為大多底牌,一個外域之人,在大魏的地盤上神氣什麼!
楚辭:“我看你也不怎麼餓,那就去照顧傷患,一同休息。”
阿九和手下熟練的出列,熟練的一左一右架起陸與争和段青。
其中一人順勢把段青的嘴捂住,動作娴熟好似殺人越貨得心應手。
段青:“唔唔唔?”
陸與争:“……等等,關我什麼事!”
他在旁邊可半句話都沒說!
楚辭歎道:“你們都已經是同甘同苦的患難之交了,情意難得,要珍惜。”
無視陸與争遠去的罵聲,她心平氣和的吃完飯。
這兩人是得休息,可阿九還要吃飯,楚辭讓小厮在房門前給他們幾人擺了幾桌。
門内陸與争罵罵咧咧,肚子餓的腸鳴音震天響。
門外阿九和幾名兄弟高高興興,大快朵頤。
段青來回踱步,尋思楚辭要是對他嚴刑拷打,該怎麼應對。
大祖也太糊塗了!怎麼能狠心将自己留在這個女娘手裡,她心狠手辣可不摻和一點假!
他等了半天,日暮落下月色升起,都該就寝了,還沒人來。
大門忽然嘎吱一聲響,段青警惕望去,隻見阿九端着一台鳥架進來。
橫長的台架上立着兩隻翠羽虎皮鹦鹉,自顧自的低頭梳理羽毛。
陸與争有氣無力:“我要吃的!給我端些吃食來,聽見沒!”
他又餓又痛,滿心憤懑,随手抓起枕頭,軟綿綿的向阿九砸去。
段青也餓,但他更關心阿九的舉動是否暗含深意。
早前就見識過這等口通人言的鳥雀,怎麼,想用這兩隻鳥探聽他的秘密?
他惡意道:“你将鳥放這兒,不怕一轉身我就随手捏死了?”
阿九放下台架就走,沒有搭理他的打算,倒是架子上兩隻梳毛的鳥擡頭看了段青一眼。
後面便再沒有人進來了。
段青躺在床上,醞釀着睡意,心想難道她打算用拖字訣?
他的餘光觑了一眼安靜吃小食的兩隻鳥,總不能是想讓這兩隻鳥聽他的夢話吧。
夜色時分,燈已熄,室内光線幽暗。
段青輾轉很久方才入睡,意識如同清溪潺潺流入海中,逐漸變得平緩、安甯……
一道幽幽的聲音問:“什麼是謀國财啊?”
另一道聲音如怨似泣:“你怎麼知道此世第一?”
段青猛然一個激靈,他下意識睜開眼,心都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兩雙黑豆豆似的發光小眼睛一左一右瞪着他。
有妖怪!!!
段青反射性去摸武器,想起來阿九搜身的時候早拿走了!
他用了這輩子最快的反應速度鯉魚打挺彈射起來,往陸與争那張床跳過去,敦敦實實踩地陸與争發出一聲痛叫。
“啊!!!”
陸與争憤怒的睜開眼:“你幹什麼——啊!!!!”
他也被兩雙飄着的鬼火眼睛吓得一哆嗦,連滾帶爬的往後退。
“嗤——”
極其細微的聲響後,柔和的亮光充斥着整個房間。
原來是段青利索的滾下床,摸出火折點亮了油燈。
兩人定睛一看,發光的原來是兩隻鹦鹉的小眼睛。
這才驚魂未定,勉強舒一口氣。
一隻鹦鹉問:“什麼是謀國财?”
另一隻鹦鹉道:“你怎麼知道此世第一?”
兩隻一唱一和,不停重複。
“什麼是謀國财?”
“你怎麼知道此世第一?”
夜深寒涼,兩鳥反反複複,重聲如影,叫人莫名心裡發涼。
知道是鳥,陸與争也不怕了,滿腹怒氣的躺回去,他這會兒餓的手腳發軟:“都怪你,惹些什麼事!”
段青也懶得跟他吵,隻是心裡不好的預感越來越濃厚。
他也不熄燈,在柔光燭火中好不容易平複,意識漸漸沉入夢鄉,那兩道聲音又來了。
“什麼是謀國财?”
“你怎麼知道此世第一?”
得,又醒了。
這兩隻鳥相當雞賊,還會省氣力,飛到高處歇着。
他們醒時不叫,隻等睡着那一刻,幽幽的聲音必然在耳邊想起。
反反複複,無窮無盡。
“什麼是謀國财?”
“你怎麼知道此世第一?”
段青但凡一入睡,立馬被吵醒。
同住一屋的陸與争自然也沒好到哪裡去。
“什麼是謀國财?”
“你怎麼知道此世第一?”
陸與争頂着一對碩大的黑眼圈,怨氣沖天。
他現在聽到這兩句話就眼前一黑,腦子發疼,覺也睡不着,渾身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