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林陽吊兒郎當插着兜,昂着頭攔住林尋的去路,兩人說了些什麼,接下來,林陽伸手強行把林尋拖拽走了。
林傑收回眼,奇怪:“這事每天都至少得發生一次吧,有什麼新鮮的?”
林海悄咪咪湊到林傑耳邊,低聲告訴他:“上午林陽和我說,他今天晚上打算幹票大的……”
林傑震驚地張開嘴,半晌,才結結巴巴道:“這,這,他這是犯罪吧?”
林海眼睛望着玻璃,那裡早沒人了。他拿胳膊杵林傑,斜着眼笑容猥瑣:“怎麼樣,要不要去觀摩觀摩,我長這麼大還沒看過真人版呢。”
林傑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他膽子小,不敢。
“慫貨!”林海翻了個白眼,丢下他徑直從門口離開了。
那天半夜,林傑躺在床上十分不安穩,翻來覆去,怎麼都無法入睡。
天空電閃雷擊,雷聲轟隆。
大雨傾盆,從沒關嚴的窗戶飄進來,淋了林傑一臉。他無奈坐起來去關窗戶,視線一瞥,突然看到遠處的天台上有人影閃過。
“……”
雨滴順着玻璃窗滑落,留下抹不去的長痕。林傑糾結再三,也許是僅剩的良心作祟,也許是其它什麼原因。他終究披了件外套,悄悄往天台的方向走。
上到台階最上面,門半掩着,沒關嚴實,他小心探着腦袋往裡看。
先看到的是林海。他弓着身子躲在空調外機後面,和他一樣探頭探腦的,後腦勺朝他。林海沒發現他也來了。
林傑掃了他一眼就收回,伸長脖子想努力看清最裡面的場景。
可雨太大了,臉上眼睛上全是水,尚未等他看清楚,就聽到遠處一聲慘叫,随後是一陣亂七八糟不知道是什麼動靜的聲音,像是不斷有物品掉落在地上。
林傑吓了一大跳,他抹了把眼睛上的水。第一眼沒看到林陽,隻有林尋形隻影單站在天台邊沿。
林傑覺得奇怪,他睜大眼,想看得再清楚些……
他渾身一顫,死死捂住嘴,避免發出尖叫。
天台,天台邊沿扒着兩隻手……是林陽!
林尋居高臨下。她漠然地看着前方,無知無覺。
眼珠漆黑,猶如黑洞,深不見底。雨淋濕了她的白襯衣,她恍若未覺,慢條斯理整理自己的衣領。
下面死死扒着平台的林陽沖她生氣地大叫:“喂!你眼睛瞎了嗎!看不見爺滑下去了嗎!還不趕緊把爺拉上來!”
林尋動作停住,仿佛才意識到下面有個大活人。她緩慢蹲下,沖林陽伸出右手……
林陽松了口氣,下意識松開一隻手去接:“算你識相。”
在即将要觸碰到的一瞬間,林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回,林陽沒料到她這一出,整個人在狂風暴雨裡搖晃着。
等他好不容易穩住身形,第一件事就是破口大罵:“操!你他媽個畜牲玩意!老子差點給你害得掉下去……”
知道林尋不會幫他,他罵罵咧咧地伸腳去找牆上凸起的地方,想找個發力點把自己弄上去。耳邊突然傳來一道輕柔的聲音。
“阿尋。”同一時間,林陽朝上看,林尋回過頭。
是林逐行。他從另外一扇門上來的。
似看到救星,林陽咧嘴笑了:“喂!林逐行!别跟那個小怪物說話了!你快把老子弄上去!”
林逐行理都不理他。
他從背後用雙手輕輕握住林尋的肩膀,聲音裡透着驚喜:“阿尋,這是你的作品嗎?”
林尋看着他,一言不發,不搖頭也不點頭,眼神呆滞又冰冷,像是無情運轉的機器。
“做得很好。”林逐行輕聲鼓勵她,他不常誇人,耳朵居然開始泛紅。
他看向在風雨裡左搖右擺的林陽,像是在看一隻做實驗用的小白鼠。
喃喃自語:“我沒想到,你能進步這麼快。”
額頭的汗順着林傑臉頰往下流,流到眼睛裡,連眨眼都忘記,恍惚中,看到不遠處林海的反應跟他差不多。
他癱在空調後面,不小心碰到外機殼。
“咚”一聲。
沒有閃電,沒有雷聲,在這寂靜黑夜,無比清晰。
“誰在那裡!”
在林逐行回頭的前一秒,林傑飛也似跌跌撞撞奔下樓,什麼林陽,什麼林海,他通通顧不上。
強烈的求生欲激發腎上腺素,他隻用了幾秒就沖到樓下。
心髒在身體裡亂蹦亂跳,幾乎要破體而出,林傑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扭頭,不遠處的保安亭裡還亮着昏黃的燈光,應該是值班的大爺在裡面打盹。
林傑盡量平複心跳,擡腳往宿舍的方向走。
他不斷給自己催眠。
今天晚上他沒去過天台,明天林陽或者林海要是問起來,他就說他一直在睡覺,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不知道。
到宿舍門口,林傑吸了口氣,終于有安全感。他蹑手蹑腳推開門,邁過木門檻的一霎那……
砰!
林傑怔然回過頭。
不遠處,林陽四肢扭曲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眼睛睜着,死死瞪着上空,仿佛生前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大雨傾盆而下,很快沖刷掉血迹,一幹二淨。
林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