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一轉。
米黃色瓷磚的地面,經過多年擦拭,依舊泛着溫潤的光澤。正對玄關的白牆上,挂着一幅印着太湖風光的挂曆,邊角微微卷起,顯示着歲月的痕迹。
客廳裡,一套老式的木質沙發靠牆擺放,深棕色的扶手被磨得發亮,上面罩着藍白格子的沙發巾,邊角還繡着精緻的小花。中間是一張同樣木質的方形茶幾,表面用透明塑料布覆蓋着,下方的隔層擺着幾瓶玻璃罐裝的水果糖,五顔六色的糖紙在光線的折射下閃閃發亮。牆角立着一台18寸的彩色電視機,頂部放着兔耳朵形狀的天線,機身側面的按鈕已經被摸得掉了漆。旁邊的電視櫃上,擺着一個陶瓷花瓶,插着幾支蔫了的塑料花。
十四五歲的少年推門進來,背上還背着一個黑色書包,上面還挂了一個毛絨絨小毛驢樣式的鑰匙扣。
随之進門的是一個醉醺醺的成年男子,男人的面容模糊不清,看到少年輕蔑一笑,“你媽呢。”
“還沒下班呢。”少年似乎很怕眼前這個男人,扔下一句話同手同腳的就回了自己房間。
房門将被關上,門外的男人單手一撐,少年驚恐地通過門縫看向男人,“爸,你餓嗎?要是餓我去做飯,要是不餓我就先寫作業了。”
男人微微一笑,在少年眼裡卻猙獰可怖。“寫作業吧,爸看着你寫。”
帶着厚重酒氣的噴灑在耳際,少年的手抖得不成樣子,寫字的筆“啪”的一聲掉在地上,他驚恐地看向自己的父親,他的面容如魔鬼般可怖。
“廢物。”一巴掌打在少年白皙的小臉上,瞬間紅腫,“連支筆都握不住,要你有什麼用。”一掌緊接一掌,他被薅着頭發拖拽到客廳。
那巴掌重重掴在臉頰,皮膚先是一麻,緊接着尖銳的刺痛如鋼針般密密麻麻紮進肌理,灼熱感順着顴骨迅速蔓延,連耳垂都燒得通紅。臉頰高高腫起,掌心的紋路在發燙的皮膚上烙下清晰的印記,每一次輕微顫動都牽扯出細密的疼,連帶着牙齒都跟着發酸,溫熱的淚水不受控地湧出來,在泛紅的皮膚上蜿蜒成滾燙的溪。
少年抱頭蜷縮着身體,嘴裡不停喊着“救命”“不要打了”“我錯了”之類的字眼。
一腳接着一腳踹在少年腹部,少年痛的直抽搐,突然那少年看向自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努力朝自己的方向爬,手腳并用力。
“遲哥救我。”
“遲哥,我好痛,求你救救我。”
“救我,求求你,好痛。”
可這一次不像剛才似的,可以沖上前去趕走欺負人的小朋友。自己的身體像是被定住一般,無論怎樣用力都掙脫不開,身不能動,口不能言。
少年看着紋絲不動的自己,眼睛死死盯着,他放棄掙紮,承受着父親粗暴的行徑,被打的遍體鱗傷。
終于男人打累了,指使少年做飯,而他則靠坐在沙發,髒兮兮的皮鞋搭在茶幾,點上一支煙,深吸時,灼熱的氣流裹着醇厚的尼古丁穿過喉嚨,像絲綢擦過發燙的血管。
少年端着一碗熱騰騰的魚粉從廚房出來,畫面又絲滑一轉,自己坐在實中的食堂,時默将魚粉端到自己面前,順手遞過來一雙筷子,小臂内側蜿蜒着深淺不一的淤青,,最深處泛着紫黑,邊緣暈染着病态的青黃。
陸遲覺得連呼吸都帶着鈍痛的震顫,看得人眼眶發澀,心口泛起細密的抽疼。
時默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怎麼不吃呀?”
喉頭像被浸了冰水的棉絮堵住,所有詞句都在胸腔裡凍成碎冰。眼眶發脹發酸,視線卻死死釘在那片淤青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也感覺不到疼。張了張嘴,喉嚨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酸澀的潮水漫過心口,隻剩睫毛劇烈地顫動,将打轉的淚意碾成細密的疼,在窒息般的沉默裡,連呼吸都成了奢侈。
陸遲喉結劇烈滾動,指甲幾乎掐進掌心。那些畫面像帶刺的藤蔓在腦海瘋長,滾燙又灼人。他突然揚手,骨節分明的巴掌狠狠砸在臉上,清脆的聲響在空蕩的浴室炸開。臉頰瞬間泛起紅痕,皮膚火辣辣的刺痛順着神經蔓延,可殘存在視網膜上的畫面仍在搖晃。他又重重扇了自己兩巴掌,直到血腥味在齒間漫開,指腹摩挲着發燙的臉頰,喉嚨裡溢出壓抑的嗚咽。
腹部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那團火自肚臍下方騰起,像被點燃的汽油瞬間漫過整個腹腔,灼熱的浪潮翻滾着撞向肋骨。
每一次呼吸都裹挾着滾燙的氣流,胸腔随着心跳劇烈起伏,胃袋在火焰中痙攣成一團,冷汗順着脊梁蜿蜒而下,卻澆不滅體内愈演愈烈的燎原之勢,整個人如同被困在熔爐裡,被炙烤得幾乎要扭曲變形。
後背貼着冰涼的瓷磚,脊椎卻燙得驚人,心髒擂鼓似的撞擊肋骨,連呼出的氣都帶着灼熱的尾音,仿佛冷水澆滅的灰燼下,正翻湧着随時複燃的暗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