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默扒拉完最後一口飯，把筷子擱在空餐盤上。陸遲望着他泛着油光的嘴唇，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

時默用紙巾抹了抹嘴角。陸遲的目光黏在他臉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筷子......

女生吃飯好像向來比男生速度慢一些，陸遲時默已經吃完，蘇然和丁晴碗裡的飯還有一大半。

陸遲将時默的餐盤跟自己的摞放在一起，同時收走了他的筷子，“我倆走了，你倆慢慢吃吧。”

“嗯，走吧。”本來還想着吃完飯大家一塊在外邊溜達溜達，看樣子周逸豪一時半會也出不來了。

對于周逸豪抽煙被抓，蘇然不光是不關心也不在意，要是被老賴抓到，就他那個大嗓門，恐怕整棟樓都知道了吧，既然沒有，很可能是被老師抓到了，頂多被班主任教育一頓而已。

時默回想着宮保雞丁裡油亮的胡蘿蔔丁，喉嚨突然發緊。

記憶翻湧——皮帶抽在背上的悶響、混着鹹澀淚水吞下的胡蘿蔔碎、還有深夜蜷縮在被子裡，聽着客廳傳來父親摔酒瓶的動靜。

“怎麼了？”陸遲的聲音驚得他手指一顫。喉結上下滾動，望着他關切的眼神，“我不喜歡吃胡蘿蔔，我爸打我，用皮帶抽，很疼，強迫我咽下去。”

陸遲看着時默略顯的蒼白臉色，突然想起對方看見胡蘿蔔時那一瞬間的怔愣。後知後覺的真相如鈍刀剜心，那些被刻意隐藏的傷痕突然清晰——原來躲避的眼神，顫抖的指尖，都藏着不為人知的疼痛。

他喉間發緊，“不會了，沒有人能再欺負你，你爸也不行。”他聲音低得隻有兩人能聽見，胸腔裡翻湧的疼幾乎要漫出來，“對不起，以後誰也不能逼你吃不喜歡的東西。”恨不得把過往所有的委屈都擋在時光之外。

父親暴怒的嘶吼聲不再在耳邊回蕩，而陸遲關切的目光，像團溫暖的火焰，驅散了心底泛起的寒意。

“那以後再有胡蘿蔔，你幫我挑出來。”

“好。”

食堂裡嘈雜的人聲漸漸減少，隻剩零星的幾名學生，周逸豪跟着班主任一塊進了食堂。

此時食物沒有多少，已經見底，沒有可選擇的餘地，隻是随便打了兩個菜。

“老師，你不在二樓吃嗎？”

二樓是教師和員工的餐廳，一樓是學生用餐的地方。

“就在一樓吃吧。要和你女朋友坐一桌嗎？”語調也像揉碎的月光，溫和得聽不出斥責，隻餘關切。

“可以嗎？”

易成哲不語，面上神情絲毫未變，卻吓得周逸豪脊背發涼，“不用了，不用了，随便坐，我開玩笑的。”

“沒關系，還沒給她們班上課，正好問問她為什麼期末曆史隻考了三十八分。”

“别呀老師，我真錯了。”周逸豪攔住易成哲，“随便坐随便坐。”這自己要真把他帶到蘇然面前，那蘇然不得吃了自己。蘇然平日裡還是很溫柔的，可要是發起火來，堪比母老虎。

随後又小聲嘟囔一嘴，“三十八也不少了。”

易成哲瞥了他一眼，“你也考三十八，你倆是三八夫婦嗎？”

哦！原來自己也考三十八，都沒注意，嘿嘿，真是心有靈犀。

“還有臉笑？”易成哲瞪着他，卻把自己碗裡為數不多的肉丁夾給他，“下回考不到五十，就請家長。”

周逸豪還死皮賴臉的咯咯笑，“我還以為要考及格呢！”

“總要一點點進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都高二了，心思也該放在學習上了……”

“食不言，食不言。”周逸豪笑嘻嘻地打斷班主任的話，朝天豎起三根手指，“我保證，這學期肯定努力學習。”

易成哲也是無奈搖頭，他上回也是這樣說的，結果考了班級倒數十五，還幸災樂禍說終于出了倒十。行吧，到也算是進步。

“老師，怎麼沒看到顧叔？”周逸豪一拍腦袋，“看我這腦子，都啥時候了，顧叔肯定見你沒下課，先吃了。”

那個毀容的保安是易成哲的哥哥顧遠山。

那年易成哲來到這裡支教，學校還沒蓋起樓房，就是一個幾間小破房和幾名掰着手指都能數出來的教師，條件十分艱苦。

慢慢的很多支教老師都離開的，隻剩易成哲毅然決然選擇留在這裡，顧遠山也跟了過來，在這個小破縣城幹零工。

十分不幸，在一次炸山采石的工程中，不慎誤傷，毀了容，手也被炸傷，腿也落下殘疾。好在，命還在，因為在那次爆炸中，有兩名工人去世。

顧遠山也因此無法從事體力勞動，是當初的校長念着易成哲的恩情，聘請顧遠山當學校的保安，後來條件好了還向上面給二人申請了教師公寓，也算是安頓下來了，不用那麼辛苦。

“唉，老師，你說你都五十了，咋不娶媳婦呢？顧叔呢？顧叔也沒娶老婆嗎？”

一連串的幼稚問題易成哲懶得回答他，呵斥他兩句讓他趕緊吃飯。

校規明令禁止學生戀愛，高中生戀愛更是大忌。可偏偏這個周逸豪格外另自己頭疼。

他初中班主任曾是自己同事，周逸豪的“豐功偉績”也是從這個老同事口中聽說過了。

初中的時候因戀愛被請過家長，誰知道周逸豪他母親拿着存折去了，直接塞到蘇然父母手裡，說給孩子結婚用，不夠再加，那财大氣粗的模樣别說班主任了，給蘇然父母吓得一動不敢動。

後來自己做了他的班主任，這次沒叫周逸豪他母親來談話改叫他父親，高中了，面臨高考，不是兒戲，戀愛畢竟分散精力。

結果周逸豪的父親說，“我自己兒子啥尿性當老子的能不知道？他就不是學習那塊料，能考上高中已經很厲害了，在學校混兩年得了，然後回家踏踏實實過日子。”

這自己也是無可奈何，更何況周逸豪的成績很穩定，穩定的差，沒有下降空間了。自己是蘇然的曆史老師，其他成績不太清楚，但曆史……還是有很大上升空間的。

更何況兩人在學校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戀愛也是偷偷摸摸的，不放在明面上。

“老師，咱倆關系好，現在又不是在課上，我偷摸告訴你，我一定要娶她，我真的超級超級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