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沉的太陽将屋檐切割成鋒利的鋸齒,把最後一縷光斜斜地投進巷子裡,時默在岔口與朋友揮别,後頸突然被一股力道拽住。陸遲帶着熱意的指尖扣住他衣領,掌心的溫度透過棉質布料烙在皮膚上。
"走這邊。"
牆面上褪色的廣告紙在風中簌簌作響,露出底下層層疊疊的舊海報,被歲月侵蝕得隻剩斑駁色塊。
腐葉堆積在排水溝,腐爛發酵的氣味混着遠處廚房飄來的油煙味,在停滞的空氣裡發酵出令人作嘔的氣息。
時默踉跄着被拽進更深處,運動鞋底碾過碎瓷片發出細碎聲響。
時默後背抵上斑駁的磚牆,鼻尖萦繞着對方身上冷冽的皂莢氣息,混着巷子深處若有若無的腐味。
時默臉上的表情一片空白,眼睛烏黑純澈,"怎麼了遲哥?"他問。
“重要嗎?鑰匙。”他低着頭看不清神情。
“啊?”時默被他沒頭沒尾的疑問籠罩了思維,迷茫在心頭蔓延,“重要呀。”沒鑰匙怎麼回家。
“驢呢?”
什麼驢?哦,那個挂件呀。
“那個是我撿的。”它被扔在垃圾桶旁,自己看着可惜,就撿回來洗幹淨。
“那就不重要。”陸遲把鑰匙和驢分離,将驢塞進兜裡,“驢歸我了。”
他喜歡就拿去吧,也不是什麼貴重物品,用了好多年的破舊玩偶挂件而已。
陸遲一手攥着時默的肩膀,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平靜心緒,擡起頭來笑得眉眼彎彎,“走,請我喝可樂。”
幾盞歪斜的路燈已經亮起昏黃的光,燈罩蒙着厚厚的灰塵,光暈在暮色中暈染成模糊的圓圈。
手中的冰鎮可樂在晚風裡冒着細密水珠。玻璃瓶碰撞發出清響,氣泡翻湧的嘶啦聲混着蟬鳴,在空蕩的街道上流淌。
時默踩着自己歪斜的影子,運動鞋尖輕點過一盞盞路燈投下的光圈,陸遲單手插兜跟在身後。
兩人的影子在地面交疊成晃動的藤蔓,纏繞着爬過青石闆路。
晚風卷起時默額前碎發,路燈将他們的輪廓鍍上金邊。
陸遲仰頭灌下最後一口可樂,喉結滾動的弧度被月光照亮,空瓶扔進垃圾桶的脆響驚跑了路邊野狗。
時默瞥見那幾縷不聽話的發絲,伸手替他撩開,指尖觸到微微紮手的發根:“該剪頭發了。”
陸遲偏頭躲開,喉結随着吞咽動作上下滾動,“回去自己拿推子就弄了。”
這到也是,闆寸也沒什麼技術含量,自己照着鏡子就理了,自己也可以幫忙,就沒必要去理發店花冤枉錢了。
看着陸遲耳邊的橫道依舊明顯,“李老師不是說讓你把頭發弄回去,你這條道沒事嗎?”
“沒事,不用管。”這條橫道是用卡尺卡出來的,隻要頭發沒長出來,就算再怎麼弄也還會在。
遠處偶爾傳來車輛駛過的轟鳴,在寂靜的巷子裡顯得格外遙遠。
陳鈞晗叼着支煙,手裡提着購物袋,從巷子拐角出來,看到老相識陸遲他隻是淡淡的瞥上一眼,面對隻見過兩面的時默卻是仔細打量,不語。
陳鈞晗發覺陸遲正看着他購物袋裡的泡面,率先開口:“給錢了,沒偷。”
說來也是心酸,他跟阿也年紀相仿,又有小時候的情誼,自己是把他當弟弟看待的,可他……唉,不說了。
他為何跟老兩口弄的這麼僵,自己也不清楚,家務事,誰說得準。
但畢竟是唯一的孫子,道個歉認個錯,也不至于小小年紀連個管他的人都沒有。
前幾天還聽說,他身上沒錢了,在網吧吃别人剩下的面包。
大男人有手手腳,出去自己掙錢養活自己,也不至于日子過成這樣。
陸遲沒多說,囑咐他别老吃泡面,拿錢買點菜自己回家做,就拉着時默離開了。
陳鈞晗朝兩人的背影唾了一口痰,多管閑事。
暮色漫過街道時,陸遲的影子在路燈下被拉得老長,發梢随着步伐輕輕顫動。他伸手抓了把頭皮的新發,還行,不算太長,既然時默說了,那回去就理理吧。
說來陳鈞晗跟陳恪還有點親戚,不算近。
小縣城嘛,親緣關系就像密布在網絲的節點,左鄰右舍,上三輩下兩代,總會有點關系。
暮色把楊柳影拉得歪斜,陸遲倚在樓下的路燈杆。晚風卷起他半袖下擺,露出一截柔韌的腰線,"時默你背我上去吧。"尾音像浸了蜜的軟糖,沾着耍賴的甜膩。
時默垂眸看着人,路燈在陸遲整個人都鍍了層碎金。
“你太重了我背不動。”
“我跟阿澤身形差不多。”
“走平路跟走樓梯不一樣。”
“那你把我背到門口,就兩步路。”
"行吧。"話音未落,陸遲已經環住他脖頸,像隻無尾熊挂上去。溫熱的呼吸掃過耳畔,"就知道時小默最好了。"
他弓着背托住背上的重量,喉結上下滾動時發出幹澀的聲響。隔着棉質衣料,後腰傳來的體溫像一簇跳動的火苗,燒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耳尖泛着淡淡的紅潤,“你怎麼跟澤哥似的。”
“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