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宗啊!剛才不是說好了不生氣的嗎?
欺負和欺淩是不一樣的。
一點都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自己真的就是調戲調戲他,這怎麼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呢?
要是可以,陸遲簡直想跪下來。
“對不起,是我不好,以後再也不開這種玩笑了好嗎?”陸遲抓着他的手腕,貼在自己胸脯,“你打我兩下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錯了,”又豎起自己的三根手指,“隻要你能原諒我,讓我做什麼都行。”
“我怎麼會欺淩你呢?怎麼會不喜歡你呢。誰說你不好的,你最好了。”眼前的小朋友眼角紅潤,鼻子一抽一抽,好像下一秒就要流淚,“我們是朋友,我怎麼舍得讓你離我遠點,”撫上時默的臉頰,拇指在他眼角摸索,最後實在忍不住,将人擁在懷裡,“世上就一個時默,弄丢了怎麼辦。”
“誰說我不喜歡你?我最喜歡你了。”陸遲聲音一頓,“我喜歡你!”心髒像被困在胸腔裡的蜂鳥,撲棱棱的震顫從肋骨内側一路蔓延到指尖。
那麼一瞬間,陸遲又很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這種“無名恐懼”像團模糊的黑霧,悄悄裹住心髒卻抓不住形狀。
你是我藏在偉大友誼下無望的愛人。
時默的半張臉貼在陸遲滾燙的胸膛,整個人被嚴嚴實實地裹住,他閉上眼。
此時,自己很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和一句強有力的聲音告訴自己,“時默,你很好,大家都喜歡你,都願意跟你做朋友。”
“遲哥,我跟我爸不一樣。”
“嗯,不一樣。”
“我不會變成他那樣的。”
“不會的,你不會的。”
江城第四中學。
學校每月都會進行月考,然後各班級按照成績重新分座位。
時默被分到最後一排靠窗位置,這也是他第一次跟祝平安做同桌。
坐在時默前排的同學是班級出了名了好兄弟,人稱——胖瘦仙童。
被分到一塊的胖瘦仙童激動得捏着對方的肩膀,又蹦又跳。
分完座位,祝平安還沒來得及跟自己的新同桌說上一句話,下課鈴聲便響起,随後跟朋友去食堂吃晚飯了。
天黑壓壓的,空氣裡彌漫着潮濕而壓抑的氣息。
時默将課桌收拾整潔,正準備下去吃飯,卻被胖瘦仙童攔住去路。
身體被瘦仙童按在闆凳,時默不敢掙紮,也不曉得他們要做什麼,此時其他同學都去食堂了,班裡隻有他們三人。
胖仙童捏着時默的下颌骨,強迫他與自己對視,“七班有我一個朋友,你倆好像是小學同學兼鄰居。”
胖仙童笑起來有一雙虎牙,眼睛眯成一條縫,“他跟我說,你每天叫的都很大聲,嚴重影響他學習,對他的生活造成極大困擾,托我來教訓你一下。”
胖仙童松開手,重重地捏在時默的肩膀,不巧的是,肩膀上的淤青還沒有消,疼得時默咬緊後槽牙,硬生生将到喉嚨的痛苦聲音壓了下去。
“但我們是同學,我怎麼可能會幫着外人欺負自己的同學呢,我要真這樣做,那不就成了校園欺淩嗎?你說是不是呀?”
時默不答,瘦仙童湊上前,嬉皮笑臉的,“我們就是好奇,你爸平時都怎麼打你,你給我們哥倆講講呗!”
胖仙童:“對啊,我倆這不是關心同學嗎,你就給我倆講兩句呗。”
時默扭過頭,由于要穿三年校服,特地訂大一号,校服領口寬大,由于營養不良外加長年不見陽光的皮膚可以稱的上慘白,隐約的淡青色勾起人的好奇心。
領口的兩枚扣子被胖仙童解開,時默緊攥領口的手尖因用力過猛而發白,眼裡帶着祈求,求他們不要看。
瘦仙童:“同學,我們也是關心你,你這也太不識好歹了。”
大片淤青和暗紫色淤斑東一塊西一塊遍布皮膚,看得人觸目驚心。
時建很會挑地方下手,裸露在外的皮膚完好無損,被掩埋在衣物下的皮膚傷痕累累。
瘦仙童撩起衣擺,本就消瘦的身體連骨骼都看得都十分清晰。
那個人盡皆知的秘密被暴露在胖瘦仙童眼前,他多此一舉的遮掩成了笑話。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打量說笑,時默的痛苦在他們眼裡就是無聊生活的談資笑柄。
胖仙童:“你爸這樣你打,你怎麼不報警啊?我爸要是敢打我,我肯定把他送進去蹲局子。”
瘦仙童:“你幹嘛不還手?你就站在哪白給你爸打啊?你是傻子嗎?”
胖仙童:“你懂什麼?人家是好學生,好學生你懂嗎?肯定孝順啊,怎麼可能打自己親爹。”
瘦仙童:“哈哈哈哈哈哈,親爹!笑死我了!這叫什麼?生物遺傳。你以後不會跟你爸似的,家暴吧。”
胖仙童:“我記得有人給你遞過情書吧,你說你以後要是結婚了,不會打你媳婦吧,沒準還打你兒子呢。”
瘦仙童:“真沒準,這玩意可遺傳,别到時候我們的好學生因為打老婆在監獄裡踩縫紉機。”
胖仙童:“你以後就跟你爸一個樣,會成為他,一個人渣,敗類,社會的垃圾。”
“不一樣。”
“什麼?”
因為太過用力,指甲陷進肉裡,掌心月牙形狀的傷口滲出絲絲血液,“我跟他不一樣,我跟我爸不一樣,我不會成為他,不會的,絕對不會。”
這一番話在他們眼裡就是笑話,天大的笑話,家暴男的兒子說自己不會成為他。
瘦仙童:“也對,你爸喝酒打老婆,打麻将欠錢,你耳濡目染,肯定比你爸更上一層樓。”
胖仙童:“遺傳這個東西,生在基因裡,刻在骨骼裡,流淌在血液裡,你說你不會這樣,誰信呐?你信嗎?”
瘦仙童:“我當然不信了,否則,你怎麼連個朋友都沒有。連咱們班最煩人的那個都有個一塊吃飯的搭子,你怎麼沒有?還不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