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仙童似乎想到什麼,一臉惡趣味的壞笑:“要不這樣,你叫我聲爸爸,我保準不打你,我會做一個稱職的好父親,”他拍着胸脯保證,“保準整個學校沒人敢欺負你,我陪你吃飯,你說怎樣?”
瘦仙童也來湊熱鬧,“你要是嫌他醜,我也不介意當你爸爸,或者你認我倆當爸爸都可以,有我倆在,保準你過得順風順水。”
胖仙童:“叫聲爸爸好不好,就一聲,班裡也沒有其他人,就我們三個,沒人知道,我發誓,這件事隻有咱們仨知道。”
時默咬緊牙關,因為太過憤怒而胸膛劇烈起伏。
“唉,”瘦仙童似乎想到什麼,“你說你爸打你媽是為啥?該不會因為你媽搞破鞋了吧?那個男人能接受?這樣看來你爸打老婆也是合理的。”他又看向時默,“你該不會……”
胖仙童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對呀,要不然你爸打你們幹嘛,誰無緣無故的打人?那不成了精神病?”
瘦仙童啧啧兩聲,稱贊時默的父親是個男人,“你爸能把你養這麼大,還沒把你打死,是個狠人。”
時默的肩膀抖動,從肩帶腕,腕帶手,最後連手指都氣的發抖。他緊握的拳頭已經找好時機,下一秒就要朝兩人的臉掄去。
一聲“我艹你媽!”從天而降。
可口可樂易拉罐在空中劃出抛物線,重重砸向地面的瞬間,尖銳的爆裂聲如槍響般炸開。罐體中部驟然凹陷,金屬褶皺間迸射出深褐色液體,裹挾着氣泡的可樂如噴泉般沖天而起,在半空中綻開扇形水霧。
泡沫裹挾着冰晶簌簌墜落,在地面洇開黏膩的深褐色污漬,殘存的罐體仍在“嘶嘶”吐着氣,紅色表皮扭曲變形。
祝平安沖上前給胖瘦仙童兩個大耳光,手掌精準甩在兩人臉上。
強勁的力道震得人耳膜發疼,兩道猩紅指印瞬間浮現在臉頰,伴随着皮肉震顫的餘韻。衆人呆立當場,瞳孔裡還殘留着她暴起的殘影,喉間未及發出的驚呼卡在嗓子眼,隻看着那兩人踉跄着後退,耳際嗡嗡作響,連臉上火辣辣的痛感都比不過這突如其來的震撼。
前面三人都講了什麼祝平安不清楚,但是他們兩個侮辱時默母親的話語自己聽得一清二楚。
祝平安因為太過憤怒而發抖的嘴唇,她怒視着二人,牽過時默的手腕,“走,咱們去找老師。”
聽到要去找老師,胖瘦仙童膽寒,他們自知理虧,今天跟時默說的話要是被告到老師那裡,這就是校園欺淩。時默又是班裡第一,很受老師歡迎,班主任肯定向着時默說話,到時候免不了被請家長,嚴重點還會被記處分。
若是時默自己去找老師說,他們兩個隻要打死不承認就行了,但是被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祝平安聽到了,雖然不知道她聽到多少,但自己欺負同學的行為肯定免不了責罰。
他倆專門等班裡同學都出去了才找時默麻煩,不是替朋友教訓他,就單純把他當樂子,好玩。
胖瘦仙童看上去威風凜凜,實則就是個恃強淩弱的主。他們敢欺負時默是認定他不敢反抗,但面對比他們柔弱許多的祝平安即使挨了一巴掌也不敢說什麼。
祝平安身邊朋友一大堆,人緣好,也受老師喜歡,她還有個男朋友,對上她,讨不到什麼好處。
瘦仙童率先反應過來,去求時默的原諒,求他不要去告訴老師,自己就是跟他開個玩笑。
胖仙童也表态,以後再也不會開這種玩笑了,給他買零食當做補償,隻要能原諒他們,怎麼都行。
“不行,這件事道歉沒用,必須找老師。”祝平安強硬地拖拽兩人,可自己的小身闆,怎麼可能拽得動兩個大男人。
“算了吧。”
算了吧?祝平安不可置信地回頭,算了?
“算了吧。”
祝平安憤怒地甩開手,“時默,你他媽是不是有病,我在替你出頭。”
我知道,算了吧,算了吧,算了吧。
“謝謝。”
“誰他媽要你的謝謝?你是不是有病?我問你,你是不是有病?”
時默松口,胖瘦仙童一溜煙飛奔出教室。教室空蕩蕩的,隻有角落裡的一對同桌。
“告老師,就會告訴我媽。”時默聲音哽咽,“我不想讓我媽知道。”她以為我在學校很好,她以為我在學校不會受欺負,她以為我隻是性格内向沒什麼朋友但也沒人讨厭我。我不想讓她知道,我不想讓她擔心,我不想讓她再因為我的事而徒添煩惱。
“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但也請你不要再管了,我真的很害怕被我媽知道。
關于時默的事,祝平安多多少少也聽到過幾句風言風語。不過她也沒當回事,這就跟上課跟同桌說悄悄話似的,五班的誰跟三班的誰談戀愛了;二班的一對情侶分手了;一班男同學又打架了。
時默的經曆祝平安有惋惜,但那又怎樣,家務事,警察都解決不了,自己的那點可憐算什麼。
就像班裡大部分同學,不會選擇欺負時默,但也因為他爸的事或多或少地遠離,即使看到有同學對他不友好,也會選擇漠視。
他們并沒有錯,因為這個世界就是由他們這樣的甲乙丙丁組成的。很少有人懷有一顆赤城的心去無私地幫助别人,這是聖母,也是傻瓜。
有句話叫〔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時默已經成為這個班級人眼裡的“異類”,幫助異類的人叫什麼——也叫異類。
誰會因為一個跟自己不相關的人惹得自己一身腥。
祝平安會。
“别的我不管,但你是我同桌,我肯定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别人欺負你。”祝平安将時默領口的扣子系好,“别怕,我不會讓别人欺負你的,有我替你出頭。”
“我們是同桌,是朋友,有什麼問題你就直接告訴我。”
“還有,玩笑要兩個人都覺得好笑才是玩笑,否則就是欺淩。他們那不叫開玩笑。就像我吃很多零食的時候,我男朋友說再吃下去就變成豬了,把人形容成豬是不好的,但是我不生氣,相反我很開心,因為我長胖了會不開心,會節食減肥,他是擔心我,關心我,這樣的玩笑我可以接受。”
“但是剛才不是,你懂嗎?他們沒有跟你開玩笑,他們是在欺淩你,欺淩懂嗎?”
時默點頭。怎麼會不懂呢,溢出來的惡意已經把自己壓得喘不上氣來。
“你知道他們不喜歡你,那就離他們遠點,省的碰上了雙方都不好看,徒增煩惱。”
那天,烏雲密布,教室的燈光在黑暗中暈開一圈圈慘白的光暈,祝平安站在光裡,像個英雄,那隻被捏癟的易拉罐像怪物癱在褐色液體中。
她說:“别怕,我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她說:“玩笑要兩個人都覺得好笑才是玩笑,否則就是欺淩。”
少年的心動是長夏的蟬鳴,明明聒噪卻讓人無處躲藏。
最後,我已朋友之名——祝你所愛皆坦途,哪怕此後山高水長再無歸期,也願你想起我時,隻剩盛夏般熾熱而純粹的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