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怎麼回事?”時默聽見自己發顫的聲音。陸遲喉結滾動,帆布鞋尖碾着地闆縫裡的灰,忽然輕笑出聲:“昨天不太清醒,打兩巴掌依舊不清醒。”
這句話像根刺紮進心髒。時默想起昨夜被按在牆上時,少年滾燙的呼吸落在唇畔,帶着少年人特有的莽撞。
此刻那人睫毛濕漉漉的,擡起頭時眼底一片淤青:“我不該...不該在你沒準備好的時候...”話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擡手重重扇了自己一巴掌。
通紅的掌印在并不白皙的皮膚上依舊格外刺目:“我怕你讨厭我,怕你以後看見我就繞道走。”他忽然笑了,笑得肩膀發顫,“可現在好像變好了。”
晨光爬上少年泛紅的眼眶,時默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懸在發燙的皮膚上遲遲不敢落下,那些欲言又止的對視,突然在這一刻轟然坍塌。
“笨蛋。”喉嚨發緊得厲害,時默偏過頭不敢看他,“下次再這樣...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陸遲垂眸盯着時默泛紅的指尖,那隻手正小心翼翼勾住他的拇指,像受驚的蝴蝶懸在懸崖邊緣。
晨光穿過指縫,在兩人相觸的地方織出細密的金網。
“走吧,快遲到了。”時默的聲音悶在胸腔裡,拽着他就要往外走。
陸遲卻突然扣住他的手腕,溫熱的拇指輕輕擦過時默唇瓣,昨夜被自己咬出的傷口還泛着淡淡血絲,在蒼白的皮膚上像顆墜落的星子。
“疼嗎?”他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時默猛地别開臉,耳尖紅得滴血,脖頸處的血管卻随着劇烈的心跳輕輕顫動。陸遲鬼使神差地傾身,在距離傷口半寸處停住,呼吸掃過時默發燙的皮膚:“我給你吹吹?”
“發什麼神經!”時默猛地掙開,耳後根漫開大片绯色,“澤哥他們還等着呢。”
“好好好,不弄你了,走吧。”指尖殘留的溫度卻愈發清晰,他低頭輕笑。
清晨的陽光正落在兩人交疊的影子裡,像幅未幹的水彩畫。
巷子口楊樹篩下斑駁光影,周逸豪踮腳晃東張西望,混着張慕澤的抱怨:“再不來就吃不上早飯了——我去!”他突然指着陸遲跳開半步,“你臉怎麼腫了?”
時默下意識擡手擋嘴。
張慕澤眯起眼睛來回打量兩人,喉結動了動:“你倆不會是打起來了吧?”
“沒有!”“沒有的事!”
兩聲回答撞在一起。時默耳尖瞬間充血,陸遲卻突然笑出聲,攬住周逸豪肩膀時故意扯動臉頰的傷口,疼得嘶了口氣:“蚊子落我臉上了,下手狠了。”他用餘光瞥見時默緊繃的側臉,指腹在對方手背輕輕蹭了蹭。
周逸豪狐疑地戳了戳陸遲的腫臉,“這蚊子跟你有啥深仇大恨,下手這麼狠。”突然轉向時默:“那你嘴角怎麼回事?”
時默的睫毛劇烈顫動,身後的書包帶子被攥得發皺。陸遲搶先按住他肩膀,指尖隔着布料傳遞溫度:“饞肉了呗!”
小時候隻要有小孩咬到舌頭家長就會說:“饞肉了。”然後回去炖肉給孩子吃。所以陸遲拿這句話搪塞過去,周逸豪并沒有感覺有什麼不對勁。
“你倆真是難兄難弟。”張慕澤翻了個白眼,把飯團砸向陸遲胸口,“趕緊吃,遲到了就會接受老賴愛的教育。”時默接過飯團時,指尖擦過陸遲掌心,其中的暧昧隻有兩人知道。
陸遲擡頭撞進那雙盛滿笑意的眼睛,忽然覺得臉上的紅腫的位置也不那麼疼了。
陸遲吃着飯團,感慨有這兩個好兄弟真不錯。自己從來都是下樓最晚的那個,他們就買好早餐在樓下等着,給自己和時默留出了親熱的時間。
小巷四通八達,随便繞兩下就能抄近路去馬叔那裡拿上早餐,然後在去陸遲家樓下集合。
有什麼想吃的前一天放學就告訴馬叔,第二天早上直接去取,就算當天去也拿也來的及。
周逸豪咬着飯團含糊不清地開口:“時默,你昨天到底哪不舒服啊?臉白得跟見了鬼似的。”話音剛落,時默握着飯團的手猛地一抖。
他想起昨天在陪陸遲上廁所,陸遲貼着他耳畔咬牙切齒的那句:“我叫你出來上廁所遲疑什麼?不想在學校上那就别上了,等放學回家吧”,後頸突然泛起細密的戰栗。
時默慌忙低頭整理淩亂的劉海,喉結艱難地滾動:“就、就是突然肚子疼。”話尾的顫音暴露了心虛,他偷偷掐了把大腿,強迫自己鎮定。
“沒事就行,昨天看你額頭都冒汗了,得多疼啊!”
陸遲面無表情地吃着飯團,長臂突然攬住時默肩膀,将人往自己懷裡帶了帶:“沒事了就行。”掌心隔着布料重重按在時默後腰,像是在無聲宣示主權。
時默的耳垂燒得滾燙,記憶裡陸遲語氣冰冷地說:“多喝水,對身體好。”的場景瘋狂閃回,連呼吸都變得灼熱。
他悄悄瞪了眼身旁的罪魁禍首,卻撞進陸遲眼底翻湧的暗潮,——那是隻屬于他的、不容任何人觊觎的占有欲。
隻有陸遲自己清楚,罰他是因為韓旭碰了他,他隻能是自己的,隻能自己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