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聲中,周逸豪唾沫橫飛地比劃着:“你們是沒看見!時默抄起餐盤砸陳恪腦袋時,那叫一個狠!他攥着餐盤狠狠下劈,砸死那個王八羔子。”
時默聽見這話時猛地握拳,這才發現自己沒有指甲了。
自己的指甲本來就不長,隻長出一絲白線,但是陸遲發現自己一緊張就會握拳,有時指令會陷進手心,雖說不會出血,但經常按出幾個很深的月牙。
還是被剪掉了。
陸遲斜倚在藤椅上,喉結滾動着咽下笑。他扯過時默的手腕,拇指碾過對方掌心的舊繭——那是常年握筆刷題留下的。
“哦~”尾音拖得暧昧,他俯身時,肌肉擦過他的胳膊,“我的乖小狗,這麼會咬人?”
也不知道誰家門口放着收音機,調戲的暧昧音全被收音機裡的戲腔吞入囊中,隻有那隻小狗聽的一清二楚。
時默的心跳漏了半拍,他會不會不喜歡這樣的自己,畢竟自己一直都是乖乖的樣子。
記憶突然閃回時建揮着酒瓶砸來的夜晚,自己抄起煙灰缸砸向他的瞬間,碎裂的玻璃混着酒氣,換來更失控的毆打。
他下意識想抽回手,卻被陸遲攥得更緊。
“打得好。”陸遲突然輕笑出聲,指腹按在時默手腕的脈搏上,感受着那急促的跳動,“下次有人再欺負你,就狠狠打。”他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晦暗,“或者,直接來找我,我替你打死他。”
如果自己沒猜錯,他說的不光是陳恪吧。
夏日的風吹動校服,下擺微微掀起,藏在校服下的是被父親打出的舊傷,是主人留下的牙印和紅痕,是主人握着圓珠筆留給自己的痕迹。
此刻正隔着布料,與主人的體溫悄然共振。
離開時,陸遲告訴幾個兄弟,上午要陪時默去醫院,晚上要跟宋相思他們幾個出去吃燒烤。
張慕澤問時默生什麼病了?怎麼還要去醫院?是不是被陳恪打留下什麼内傷了,用不用自己也陪着去。
陸遲說沒什麼事,自己陪着去就行。
張慕澤也沒再說什麼,隻是叮囑時默兩句,要是真生病了也别怕,有什麼問題說出來。
時默點點頭,讓他放心,随便編個理由,說自己就是覺得最近肚子不舒服,去看看,沒準就是着涼了。
聽他這樣說,大家也放心了,天熱總吃冰的,難免會不舒服,不吃冰的吧,這天熱的真能要人命。
張慕澤突然想起陸遲說了什麼,“你要跟宋相思去吃燒烤?都誰?就你們三個?”
陸遲還能不知道他想的什麼,“放心吧,你沒有競争對象,就韓旭葉小滿和趙東偉我們幾個。”
“哦哦哦。”這才真的放下心來,然後又不死心地問能不能帶上自己。
陸遲又不在意,“隻要你臉夠大,随便你。”
換來的是衆人的嘲笑。
周逸豪:“唉!像我這種愛情順遂的人,是不能懂你的苦的。”
“你給我滾!”
陸也清清嗓子,“那個,我又談戀愛了。”
衆人都習以為常包括親哥。
隻有呂子軒一掌拍在他後腦勺,“你他媽想死啊?回來路上怎麼跟我保證的要好好學習,你一天不談戀愛能死啊?”
“我告訴你,明天給我分了。再讓我知道你談戀愛我就替你哥收拾你。”
“你管我呢!”陸也一臉不服氣,“我哥都不管我。”
“你再給我說一遍!”
很少見呂子軒生氣,這一聲吼真給他吓到了,“我說明天分不了,明天不上課。”
“周一,分不了腿給你打斷。”
他媽的周一你又不在家,談不談你知道個屁,我就周五分,氣死你。
就在今天下午,放學後,陸也蹬着自行車往一中的方向騎,正好碰到來找自己的呂子軒。
就這樣,陸也載着呂子軒回家,一路上叨叨個沒完,說自己要好好學習了,不玩了,各種勵志的話說了一大堆。
呂子軒也相信他“改邪歸正”了,說等他考上一中,就用自己的獎學金給他買個禮物,讓他自己選。
這可把陸也樂壞了,尋思着要點什麼當禮物。
幾人嬉笑着,沒人把陸也的戀愛當回事。
浴室暖黃的燈光在水霧裡暈成模糊的光斑,時默的指尖沿着鎖骨處的牙印輕輕描摹,凹陷的齒痕邊緣還泛着不正常的紅,像某種被馴服的印記。
水珠順着他蒼白的脊背蜿蜒而下,在側頸猙獰的抓痕上折射出細碎的光。
那些用圓珠筆寫下的“私有物”、“乖狗狗”、“屬于我”、“小狗”、“聽話就獎勵”、“專屬玩物”……正随着水流暈開,豔紅的顔料混着熱水滑過瓷磚縫隙,如同被沖散的囚籠鑰匙。
花灑噴出的熱水突然變得滾燙,時默猛地顫抖了一下。
他将臉埋進蒸騰的水汽裡,任由水流沖刷着後背密密麻麻的字迹——主人握着筆在他皮膚上寫字時,筆尖劃過皮膚的刺痛感似乎還殘留着。
後腰處的“專屬玩物”,大腿内側的“聽話就獎勵”字迹的輪廓漸漸淡去,他卻突然笑出聲,笑聲混着水聲在狹小的浴室裡回蕩,驚起幾串破碎的漣漪。
直到最後一筆字迹消失,才伸手關掉花灑。
鏡面上的水霧緩緩消散,露出他身上未愈的紅痕,像無數細小的繩索,将他捆在某個逃不出的牢籠裡。
他扯過浴巾裹住身體,指尖無意識摩挲着鎖骨處的牙印,那裡的皮膚還在發燙,如同主人留在他生命裡的烙印,永遠無法被熱水真正洗淨。
指尖還沾着未幹的水珠,鏡面倒映着鎖骨處暗紅的牙印,提醒着他今天發生的一切。
那些字迹是主人對自己撒謊的懲罰,用圓珠筆一筆一劃寫在皮膚上的。
“主人,我想把字洗掉,可以嗎?” 當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感覺心髒幾乎要沖破胸腔。
風掠過發梢,帶起皮膚上細密的戰栗,從周逸豪家離開,那收音機裡的戲腔依舊未結束。
陸也走在前面,将腳下的石子踢飛。
他的手拂過後腰的字迹,“乖狗狗學會請示了。”
當聽到那帶着忐忑的請示時,胸腔裡翻湧的怒意突然化作蜜糖,順着血管漫向四肢百骸。
自己要比他先想到洗澡的事,打算第二天檢查痕迹,沒有了,那就免不了一頓罰,不知道應該是戒尺還是皮帶。
“真是被調教得完美的小狗。” 陸遲對着空氣輕笑,他躺在床上,想到明天他必須要光明正大戴着項圈出來在衆人面前就興奮地睡不着。
窗外的路燈折射出細碎的光,仿佛看見屏幕那頭,他正乖巧地舔着嘴唇,等待下一次命令。
反正也睡不着,幹脆把檢讨寫了,明天一天沒有時間。而二十遍校規和兩千字檢讨再加上家庭作業,會占用大部分時間,那自己的遊戲時間又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