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傳來了鍋鏟碰撞的聲音,油煙味隐隐約約飄過來,混合着清晨微涼的空氣,組成了這個普通早晨最熟悉的味道。
“哥,吃面條。”
“嗯。”陸遲應了一聲。
媽的,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
他看着鍋裡翻騰的熱氣,将雞蛋打散,做了份簡單的雞蛋面。
瓷碗碰到桌面發出清脆的響聲,“你和奶奶吃吧,我不餓,吃完記得洗碗。”
陸遲又将車鑰匙扔到陸也面前,“去‘有局兒’把車騎回來,昨天喝酒了就沒騎車。”
陸也“yes”一聲,激動地差點跳起來,終于可以自己騎摩托車了。
“找個人陪你一起去,注意安全,騎慢點。”
“知道了,知道了,”光顧着吃,忘了問他要幹嘛去。
“跑步,”陸遲瞪了他一眼,“吃你的,少管。”
陸遲将房間收拾幹淨就出門跑步。
晨跑的路線還是沿着老城區。
風刮在光裸的脊背上卻不覺得涼。
陸遲跑起來像頭撒歡的小獸,胸腔随着呼吸劇烈起伏,額前的碎發被汗水黏在眉骨上。
他隻要一想起時默,内心就控制不住的興奮。後頸露出的那截白皙皮膚戴着自己給他定制的項圈,身上沒有完整的皮膚全是自己留給他的紅痕。
T恤被他随意搭在肩上,汗水順着肩胛骨的線條滑進腰窩,少年的肌肉在晨光裡泛着健康的蜜色。
“勾引”這詞兒是在一本破雜志上看來的,當時還被阿澤搶過去笑他“春心蕩漾”。
現在想來,心裡卻像揣了隻撲騰的麻雀,又癢又躁。
他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妙,幹脆少跑兩圈拐向家所在的單元樓。
陸遲站在樓梯間喘了兩口氣,故意把搭在肩上的T恤又往下拽了拽,露出半邊鎖骨和線條分明的肩窩。
他擡手敲門,指關節叩在門闆上的聲音都帶着點刻意的輕佻。
“來了。”
門内傳來的卻是時默媽媽溫和的聲音。
陸遲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像被人兜頭澆了盆冷水,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想把T恤往身上套,可汗水早把布料黏在了手上,越急越套不進去,整個人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動作狼狽得可笑。
門“咔哒”一聲開了。時默媽媽站在門口,手裡還拿着遙控器,看見陸遲時愣了一下,随即笑起來:“是小遲啊?怎麼沒穿衣服?快進來,外面風涼。”
“阿、阿姨好……”陸遲的舌頭突然打了結,臉頰燒得滾燙。他能感覺到風從樓道裡灌進來,吹在裸露的皮膚上,卻比不過心裡的窘迫。
他胡亂把T恤往身上一套,領口都穿反了也沒察覺,隻能梗着脖子,視線在天花闆和地闆之間來回飄,“我、我剛晨跑回來,有點熱就把衣服脫了。我來找時默寫作業……”
“快進來,快進來。”周麗敏側身讓他進屋,眼睛彎成了月牙,“我讓他買白糖去了,估計快回來了,你先坐會兒。”
電視裡播着早間新聞。
陸遲僵在玄關,腳趾頭幾乎要把地闆摳出個洞。他看着自己沾滿灰塵的運動鞋,又看看陽台上搭着的時默的校服外套,恨不得立刻轉身從樓梯間滾下去。
剛才那點想“勾引”男朋友的心思,此刻全化作了冷汗,順着脊梁骨往下淌。
“阿姨,不用麻煩了,我……”
他話沒說完,門突然開了。時默穿着家居服,手裡拿着一袋白糖,看見門口的陸遲時先是一愣,随即目光落在他反穿的T恤和通紅的耳尖上,眼底瞬間漫開笑意。
“我媽今天換班了。”時默走過來,不動聲色地幫他把反穿的領口拽正,指尖擦過他鎖骨時,陸遲像觸電般抖了一下。
“不早說。”陸遲咬着後槽牙,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聲音小得像蚊子哼。
“我也才知道。”
他能感覺到時默媽媽在廚房門口看過來的目光,那目光裡帶着了然的笑意,讓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時默低低地笑了一聲,伸手攬過他的肩膀:“進屋。”
他的臉更燙了,被時默推進房間的那一刻,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像擂鼓一樣,在空蕩蕩的樓道裡都能聽見——隻不過這一次,不是因為期待,而是因為那該死的、無地自容的尴尬。
房間門被關上的瞬間,陸遲終于忍不住哀嚎一聲,把臉埋進時默的枕頭裡:“完了……你媽肯定覺得我是個神經病……”
時默靠在門後,看着他把自己埋成個蠶繭,眼底的笑意怎麼也壓不住。
他走過去,伸手揉了揉新長出來的發茬,聲音裡帶着不易察覺的寵溺:“沒事,我媽不會說什麼的。”
陸遲猛地擡頭,臉頰紅得像熟透的番茄,剛想反駁,卻看見時默眼裡那抹促狹的光。
他突然想起自己晨跑時那點荒唐的心思,還有此刻反穿的T恤和慌亂的模樣,頓時洩了氣,悶悶地捶了下床:“都怪你……”
“怪我?”時默挑眉,俯身湊近他,溫熱的呼吸拂過他耳廓,“怪我什麼?怪我讓你一大早就想……‘勾引’我?”
最後兩個字被他咬得極輕,帶着點戲谑的尾音。陸遲的耳朵“嗡”一聲,連帶着脖子都紅透了。
一直都是自己調戲他,這回怎麼輪到自己被調戲。他猛地抓着時默的手腕,貼在起伏的胸腔,“不聽話的壞小狗,該不該罰,嗯?”
“呸!”
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落在少年們打鬧的身影上。
剛才那點尴尬似乎被驅散了些,隻剩下滿室少年人的喧嚣和藏在習題冊背後,那點沒說出口的、滾燙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