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門在此時被敲了幾下,随後名取的叔父拉開門:“兩位,進展如何?”
見到兩個少年同時受驚般轉身,叔父蓦然有些無措:“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兩人對視後搖搖頭:“沒有,進展很順利。”
名取周一補充:“我們剛剛隻是在閑聊。”
“是嗎?”叔父亦不再追問,隻是輕笑着向兩人發出邀請,“既然事情告一段落,那就去吃飯吧。”
他們沿着走廊向庭院深處走去。這座宅院比名取家還要大些,偌大的院子除了原本居住在此的名取叔父和叔母,就隻有前來做客的兩人。而在普通人視線之外,有着成群的小妖躲在山茶花後偷偷地打量着兩人。
“咦?那個人的氣息好熟悉啊!”小妖怪們竊竊私語,“但是多了讨厭的除妖人氣味,是那個小鬼嗎?”
“名取家的氣息不是一直如此嗎?”另一隻聽上去年紀稍微大些的妖怪哼了一聲,“不過名取家也沒有比那個小鬼年紀更小的孩子,來得就是他。”
名取家沒有比周一更小的孩子嗎?的場靜司瞥過身邊臉色蓦然蒼白的名取周一,轉而看向走廊上懸挂的面具:“名取先生,這些面具是名取家的收藏品嗎?”
“的場君注意到了啊。”叔父的神色很是自豪,“這些是名取家一代代傳下來的物品,位置都不曾變過。不過具體的細節我不清楚,可以讓周一給你講。周一?”
“周一?”
名取周一乍然驚醒:“什麼?啊,據說這些面具是仿照被收服的妖怪的模樣雕刻而成,也算是先祖們的戰績呢。”
的場靜司微不可見地蹙眉。
名取周一别過臉,繼續之前的介紹:“嘛,不過這些都是裝飾品,不是切實的防禦術具。的場先生請看,它們的眼睛都是塗黑的,完全沒有實際用途。”
“似乎聽說過,名取家曾認為遇到強大的妖怪,遮擋臉和眼睛是毫無必要的——的場家有相似的傳統規則呢。”
旁聽的名取叔父含笑發問:“嗯?的場家的傳統是什麼?”
“的場家的傳統是不允許戴帽子。”的場靜司依舊帶着禮貌的笑容,“先祖們認為如果那人愚鈍到被妖怪揪住頭發,也沒有必要繼續除妖了。”
話語中的冷酷含義讓名取周一不由得震顫一瞬。
“這麼嚴格嗎?”名取叔父不贊同地搖搖頭,“作為長輩,我隻希望你們能有足夠多的工具來保護你們周全。”
“您說的是。”出乎名取周一的預料,的場靜司竟然認同了這個觀點,“為了面子犧牲安全也是有些愚蠢呢。名……周一先生,之後也不要吝啬于使用面具哦。”
名取周一極想回一句“啰嗦”,但顧及自己叔父在場,還是忍氣吞聲地向的場靜司草草道謝。
之後的氣氛逐漸熟絡。不顧名取周一阻撓,名取的叔父和叔母講了一些他小時候的事,比如幼小的周一會把凋落的椿花放進院中暫時不用的石燈籠中凍住,隻是想盡力延長這些花當下鮮妍的樣子。
的場靜司端着茶杯,發出聲意義不明的短促的笑,被名取周一咬牙切齒地白了一眼。
“說起來,周一有段時間還想假裝自己看不到妖怪吧。”叔母忽然想起來,轉頭看向叔父,“但時不時還會被吓到。”
“是呢,周一小時候常常受驚。”叔父歎氣,“而我們隻能透過畫卷想象他看到的事物。好在周一現在也有能看到同一世界的朋友了。”
名取周一無奈地扶額,他和的場靜司能算是一個世界的朋友嗎?
“好啦,再說下去,周一要生氣了。”叔母打趣地笑笑,“周一,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上午累到了?帶的場君去你小時候的房間休息吧,我們昨天就整理好了。”
怎麼說?名取周一以眼神詢問,見的場靜司幾不可查地擺手,心領神會地替對方拒絕:“的場先生下午還有事,他去書房給調查收個尾就走。”
名取的叔父叔母聞言也不再阻攔,讓兩個少年人自便。他們二人回書房把處理瓊液的秘法謄抄到另一張紙上,的場靜司掏出懷表看看時間,便提出告辭。
名取周一将的場靜司送到門口,忽然想起來,趁着的場靜司尚在穿鞋抓緊時間詢問:“對了,你聽說過‘美弦’這個名字嗎?”
的場靜司漫不經心:“這名字,聽着像是的場一族愛取的名字。”他直起身,看名取周一一幅恍然大悟但不可置信的模樣,不解地歪頭:“又發現了什麼?”
名取周一搖搖頭。他也是剛剛才想起,“美弦”是小時候叔父叔母為尚未出生的堂弟堂妹起的名字。而這個意義重大的名字竟是像極了的場家的命名風格,是巧合?在自己出生之後家中再無新生兒誕生,這也是巧合?
他從未想過,被勒令不能生子後,叔父叔母的心情又是如何呢?
名取周一努力壓下叔父見到的場靜司時異常反應的疑惑,隻問道:“你怎麼回去?”
“目黑先生來接我。”的場靜司本想追問,但時間着實有些來不及,隻能暗自記下,“名取,今日多謝招待,下次見。”
“等等。”名取周一撿起一朵飄在廊檐下的椿花塞進的場靜司手中,“又一份謝禮。”
“好歹折上一枝新鮮的啊。”的場靜司含笑嘀咕。不等名取周一出手搶回,他便将椿花收進袖中迅速轉身離去。
名取周一目送的場靜司離開後本想找叔父叔母問一下那個名字,行到門前卻莫名有了膽怯的心情。被問起有什麼事,他隻好拿準備設立結界糊弄過去。
得了準許後,他喚出柊和瓜姬,命她們把設立結界的消息告訴院中的妖怪,請他們自行離去。作為補償,名取周一拿出幾瓶從家裡偷來的美酒分發出去。類似的事情名取周一已經在其他親戚家做過多次,結界設立的很是順利。雪白的紙人飛舞在半空中,猶如永不停息的雪般紛紛揚揚。
他在設立結界的時候也順便尋找着叔父口中名取家的秘密。或許是因為毫無線索,他在這座宅院裡翻找一圈後毫無所獲。
而叔父就袖着手站在廊檐下看着名取周一一邊四處貼咒符,一邊皺着眉頭翻找東西,忽然朗笑出聲。
“周一,那是個秘密,但或許并不重要。”碰上名取周一不滿的目光,叔父止住笑,朝他擺擺手,“它之所以是秘密,或許正是有人不願它被知道吧,不找到也是好事。”
話雖這麼說,但是萬一裡面記載着關于解放名字的禁術呢?名取周一設立好結界後不死心地再次翻找,直到傍晚才帶着叔母給夏目做的點心以及滿心的挫敗踏上歸途。
當初還信誓旦旦地和貓咪老師說自己是善用紙的名取家後人,一定能幫夏目歸還給妖怪名字。結果居然哪裡都找不到相關的記載啊……